第39章 酒後的真言
葉陽很吃驚，雖然他的記憶不全，但是殘留的常識告訴他，在這個時代，截肢應該並不是非常困難的手術，他相信即使在自由之環都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故。或者即便有治療不了的疾病，自由之環應該也有飛船可以將他送去其他地方，而這裏，除了幾艘短距離巡航的小型戰鬥飛船，葉陽並沒有看到可以遠航的飛船。
“這……，要是我早點來就好了。”希娜愣了片刻，最後輕聲說道。
“這怎麽能怪你，上一次的藥品還是你想辦法搞來的。隻是，現在設備越來越老，事故原來越多，經常會有人這樣或者那樣受傷，聚居點環境也越來越差，生病的人也多，半年前好幾種藥就都用完了。”
馬誌宇強笑了一下，“不說這事了，小傑肯定也不希望我們這樣。安德烈，我知道你還等著我露一手，對了，我還有一些酒沒喝完，今天我們喝光它們。這是102-N用來抵賬的。沒有鳥用的東西，隻能用來借酒澆愁。”
隨著馬誌宇進入空間站內部，葉陽發現這裏的破敗和衰弱的程度，真的比自由之環嚴重得多。光是他們走向會客廳的走道，就有好幾處地方失去了照明或者重力。看到那些小孩子都能熟練地飄過失重地帶，就知道這種情況在這兒十分普遍。
等眾人一起聚餐的時候，他慢慢了解到117-J衰弱到了多麽可怕的程度。
一半設備停擺，工業產值隻有原來的三分之一，年輕人口大量離開，老人正在慢慢死去，這裏隻剩下了最後兩百多人。這是一個快速走向滅亡的聚居點。
馬誌宇用杯子和希娜碰了一下，借著醉意說道：“希娜大姐，有一句話，我一直憋在喉嚨裏一年多了。我們整個聚居點能不能加入你們。”
“加入我們？做海盜？”希娜的杯子停在嘴前，沒有喝下去。
“海盜。對，就是做海盜。做海盜比活不下去強一萬倍。”馬誌宇大聲地說道，“再說，你這樣的海盜，比星城的軍隊還要負責任，還要好！”
“你喝多了，開始說胡話了。海盜就是海盜，從來沒有什麽好的海盜。”希娜搖頭道，“知道我殺過多少人嗎？”
“我也可以殺人，我……殺過人，不止一個。”馬誌宇瞪著眼睛說道。
希娜平靜地和他對視著：“你可以當海盜，我還理解，可其他人……”
“其他人也是有用的。真的是有用的。”馬誌宇眼睛有些發紅，因為激動說話有點語無倫次，“我知道，我們這裏有很多老人和孩子，對你來說也是累贅。但是我們聚居點還有一些值錢的設備，拖走，都給你拖走。那些老人很多也是有豐富工作經驗的老工人。他們可以幫你生產日用品，維修飛船，打掃空間站，什麽事情他們都會幹的。我們這幾個年輕的，都會開飛船，衝鋒陷陣也行。像我，還在星城的軍隊裏服役過，不會比你現在的人差。不僅我們行，就像卡爾大叔那些老兵，也能夠做這些事。我們隻要很少的工資，甚至可以不要工資，隻求你把這裏的人都帶走。
那些娃娃們，他們以後就是你們後備力量。你別看小麗精瘦一個，但是她手長腳長，而且很靈活，這種人最適合坐控製台。還有……”
希娜打斷了他的話道：“誌宇，你醉了。現在說的都是胡話。”
“不，不是的！我現在很清醒，從來沒有那麽清醒過！”馬誌宇一把抓住了希娜的小臂，希娜微微掙了一下沒有掙脫，隻得任由他抓著。
馬誌宇道：“我很後悔，沒有更早提出這一點，也許一年前我這樣說，加入了你們，小傑就不會死了。也許他現在就在蒲公英號上，和偉強一起工作。
可我真的很沒用啊，那時候我太膽小，也太謹慎了，不敢向你提出這種要求。也許是我心中總覺得還有那麽一絲希望，可以把從父輩們那裏繼承下來的聚居點維持下去。可實際上我是個廢物，屁用都沒有。這個聚居點在一步步地滑落，就像那個混蛋的太陽一樣。117已經死啦，已經死啦！
我們隻是在它屍體上苟延殘喘的蛆蟲，蛆蟲！”
馬誌宇嘶吼著，像是要把心中所有憋屈，痛苦全都釋放出來。蒲公英號的船員們都陷入了沉默，他們很多都是出生於和117-J差不多的聚居點，對馬誌宇的這種無力感很能感同身受。而來自117-J的那些人，不是難過地低下了頭，就是開始小聲啜泣。
馬誌宇說著說著，就趴到了桌子上。迷糊之間，還在一遍遍地嘀咕：“讓我們加入吧，我……是有用的……”
希娜脫開他的手，歎息道：“誌宇他真的醉了。”
小麗擦了擦眼淚道：“希娜阿姨，我們真的不能加入你們嗎？我真的很想幫你做事，其他人也是一樣的，他們可羨慕偉強哥哥了。”
希娜摸摸小麗頭說道：“小麗，你還太小，不明白做海盜意味著什麽，這比有飯吃要複雜太多了，有些事情不是依靠你們的想象就能明白，就能承受的。”
“可馬叔叔是大人啊。”
“你馬叔叔隻是喝醉了。人一喝醉，就容易亂說話。”希娜說道，“他太不容易，你要理解他。”
小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葉陽在一邊看著，心中觸動很大，他第一次接觸這個世界的普通人，發現他們的困苦超過了他的想象。居然有人願意放棄安定的生活，去做一個海盜，還想帶著老人和孩子一起去。說明這個聚居點的生活比看上去還要難以維持。也許這頓飯已經是他們竭盡全力拿出來出來最好的東西了。
這場簡易的飯局在馬誌宇倒下以後就顯得很沉悶，希娜等人匆匆吃完了飯，告別了聚居點的眾人，返回了白山羊號。臨走的時候，希娜鄭重地對聚居點的其他人說道：“我不是推脫，但是馬誌宇選的那條路真的不合適你們。我會想辦法關注更多維修材料和醫療物資，請你們再多多堅持一下，生活……總得維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