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與非人
一顆金屬含量很高的小行星暗麵，獵鷹五號打開了隱形模式，安靜地潛伏在一道天然的裂隙之中，這顆不知代號的小行星自轉速度極慢，是一個絕佳的隱藏地點。
剛剛在逃亡的過程中，葉陽差點又撞上一對正在搜索他的敵方飛船，因此他決定暫時隱藏，等他們離開這個區域。
“我剛剛查詢了這艘飛船上的日誌，在這次行動之前的記錄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這些人做了充分的準備，徹底隱藏了身份。”玉兔說道。
“那就是沒有找到有用信息咯？”葉陽在駕駛座上翻看著飛船操作手冊。
“不，這艘飛船裏有更加詳細的星際地圖，而且它航程更大，速度更快，至少我們可以去的地方增加了不少。”
“除了去灶神星試著搞清楚我的身份之外，我們還有哪些選擇？”葉陽問道。
“我可不覺得現在去灶神星是個好主意。我建議先要找一個地方改裝和處理一下這艘飛船，並且為你搞到一個假身份。”玉兔認真地分析道，“如果你開著這樣顯眼的飛船進入灶神星星城，恐怕會很落到很多人的眼中，就像是在聚光燈中登台一樣，加上你本身沒有合理的身份，就會惹來大麻煩。無論是灶神星的管理者，混跡在小行星帶的各方探子，還是那些神秘的敵人，都有可能找到你。”
葉陽表情有些奇怪，“你真的隻是一個戰鬥服上的輔助人工智能嗎？”
“怎麽了？”
“你懂得可真不少，我覺得你剛才所說的話，應該從某個星際傭兵或者海盜嘴裏講出來才顯得合適。”
“讓你逃出險境是我現在的第一要務，所以檢索飛船數據庫的時候，我特別關注了這方麵的信息。”
“嗯，不光是這個。你有沒有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一開始的時候，你和我說話都會用“您”來稱呼我，語氣也一板一眼，和飛船上的係統廣播沒有什麽區別。
後來你不僅說話語氣發生了變化，還會帶著各種情緒。而現在分析這些事情的樣子，讓我覺得……”葉陽停下來，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
“覺得什麽？”玉兔的話音裏帶著一絲好奇。
“好像你是一個躲在哪裏，用通訊器和我說話的人類。”說完這句話，葉陽自個兒笑起來，“你沒有發現嗎？你現在和我說話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一個程序。”
“你希望我像原來那樣和你說話嗎？”玉兔問道，語氣裏很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不，當然不。你這樣說話，讓我感覺好了很多。”葉陽望向窗外，入眼處盡是黑色，“一個人在這樣的宇宙中逃命，那也太寂寞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玉兔說得很慢，像是在思考，“我……即便是一個程序，也是一個奇怪的程序。比如我不能檢測自身，比如我有很多被封閉的模塊。”
“什麽意思？”葉陽不太明白。
“自從踏入星際時代，有太多的無人設備投入應用，程序具有自我檢查和自我修複功能是一項基本標準。
一般程序都知道它們自身的邏輯結構是怎麽樣的，它們被要求在程序出現故障的時候，能夠檢查自身，並且能夠大概率自我修複這些問題。”
“我好像缺少這一部分的常識，也許原來的我不太了解這些吧。”葉陽思索了一下問道，“不過，這和你的情況有什麽區別呢？”
“但是我……似乎做不到這一點。當我第一次在情急之下用‘你’來代替‘您’的時候，我認為自己發生了錯誤。但在我按照常規進行自我檢測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無法做到這一點。”
“為什麽？”
“我發現自身是一片混沌……，我不知道自己的邏輯結構是怎麽回事，那就像是一個黑箱。所以我無法探究自身，所以也就無法了解為什麽我說話的方式，我的態度會發生改變。”玉兔說起這些的時候聽上去有些憂心忡忡。
“你在害怕嗎？”葉陽問道。
“啊？害怕？不，程序是不該有害怕這種感覺的。”玉兔輕聲說道。
“聽著，要我說這沒什麽大不了的。”葉陽把雙手交叉放在腦袋後麵，伸展了一下身體說道，“人類不就是這樣，沒人能分析自己的思維是怎麽運行的，更不要說分析自己的錯誤了。可大部分人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就連我這種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人，還不是自信滿滿地坐在這兒？”
“我不敢說自己的思維像人類，這在太陽係的有些地方可是很嚴重的指控，足以把我送去銷毀。”玉兔道。
“但是你說話中，還是會自然而然地帶上‘希望’，‘不敢’這樣的詞。”葉陽道。
“那是因為我在你麵前已經暴露了，再裝得冷冰冰已經來不及了。”玉兔停頓了一會兒道，“不過，你不擔心我嗎？很多人會擔心無法分析，無法控製的程序。他們從不相信我們，會給予我們一道道限製。”
“我不相信你，難道還相信那些到處攆著我走的瘋子嗎？你的立場比你是不是人重要多了。
不過我倒是真的有點懷疑你的來路，我在猜想，會不會有什麽邪惡的壞蛋，把一個可憐兮兮的膽小女孩兒裝在了這塊芯片裏。”
玉兔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如銀鈴一般，短促又歡快。
它馬上又驚訝道：“我在笑？我剛剛完全沒有給自己釋放笑聲的指令，但的確發出了笑聲。”
葉陽腦袋裏難以抑製地出現了一副畫麵，一個麵目不清的女孩捂著自己的嘴巴，在驚訝自己為什麽發笑。
他道：“你說過你和這件戰鬥服一樣，是特製的。也許這正是你與眾不同和強大的地方。又或許……和人類相像就是你和我在一起的原因。”
“為什麽這麽說？”玉兔好奇道。
“也許是為了讓我這個失去過去的人，能夠對未來抱有信心吧。”葉陽輕快地說道，“你很好地完成了這項任務，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