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幻象

盛夏已經過去，秋風中帶了些涼爽，且這涼爽一天濃似一天，終於在夜裏生出一些寒意。由於山巒的存在，寒意就在夜風中更為明顯。遠處的平原5號城堡雖在半山腰，由於獨特的地理位置遠遠就可以看見，此時城堡在寒夜裏孤獨地閃著一絲光亮，就像一支隨時會被熄滅的蠟燭。

一隻金屬的腳輕輕避開了一顆還有些腐肉的骷髏頭，踩在一塊長了些草的岩石山，停了下來。夜風中，斯特羅格抬起頭，紅色發光的電子眼盯著遠處的平原5號城堡，半晌沒有動靜，仿佛黑夜中一尊凝固的雕像。雖然這一刻有些漫長，但在猶豫了很長時間後，他終於還是動了，慢慢向著城堡移動過去。

城堡中，正是午夜時分，呼嚕聲此起彼伏，除了值班的哨兵，眾人都在酣睡。雖然機械部隊的進攻已經過去了10天時間了，但是城堡裏麵沒有一個人能夠閑下來。除了沒完沒了的工事加固工作，槍械修理、各種彈藥、後勤裝備的修理和補充也是必須要立刻完成的，雖然行動組隊員並不負責這些基礎工作，但是針對柳克庭培訓中下級士官的請求，吳坤實在沒有推脫的理由，從軍事理論到戰鬥技能，行動組的每個隊員都成了現成的教官，每個人周圍都是幾十個人聚精會神地在聽課。柳克庭所在的團在人員結構上是個特例，中級軍官數量極少，營長隻有兩個，連長也不多。這種結構並不是柳克庭特意為之，而是沒有辦法的事。從能力上麵來看，由於城堡防守基本上沒有什麽打法，敵人來了就是把一梭梭子彈傾瀉出去，沒有幾個人能鍛煉出什麽指揮能力，再加上戰場就這麽大，柳克庭拿個喇叭基本上就獨裁了，命令一通到底，根本不太需要中間指揮人員，最最重要的原因，還是這裏很久以來是個不太受關注的陣地，培養出來的指揮員，軍部不是調走就是派到戰鬥更多的地方去了，中級指揮人才根本留不住，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了人來培訓下級軍官了。

每培訓一個人都對降低與機械戰士的正麵衝突有所幫助，這是刻在行動組每一個人的意識之中的原則，因此，吳坤不得不組織分批的培訓和演練。學員多、教官少，加上行動組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必須壓縮時間，做完了這一切，無論是教官還是士官，都累得精疲力盡，睡覺時呼嚕就打得格外的響。

月亮爬上山巔的時候，李鑫岩正處於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不知怎麽的，自從七天的昏迷醒過來之後，似乎每天睡覺的時候他都不是處於完全的睡眠，而是處在半夢半醒之間。正常情況下，這種感覺說明人沒有進入深度睡眠，會影響人體的睡眠，會造成睡不醒的感覺，可是李鑫岩並沒有這種感覺，他每天睡醒的時候，精力一如既往的好，即便每天給士兵們教授上百次攀岩他也不會覺得早上睡不醒。自我感覺，睡著的時候，他似乎進入了一種靈魂出竅的狀態，他的耳朵裏麵是四周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可身體卻如同靈魂出了殼，似乎並不是躺著，而是飄到了半空，從半空看著底下擁擠著睡在一起的戰士們。

有了前幾天的經驗，李鑫岩也慢慢不覺得驚訝了，他猜想這可能是觸電後電能對他的神經產生了影響，讓他的身體出現了一種近似幻覺的狀況，神經可能出了毛病吧。出竅就出竅吧，能自己看見自己身體，也是一種非一般的感覺，過上一段時間或許這種狀況就沒有了。可這一晚，情況略略與之前的幾個晚上有些不同，半空中除了自己，竟然還飄浮著大大小小二十餘個光團。光團顏色各異，甚至還有著黑色的，但都是半透明的，在自己身周緩緩地飄著。

李鑫岩努力去看一個光團，光團微微在翻滾，光團表麵像極了肥皂泡，但凝神看去，翻滾的卻不是水或者霧氣，而是無數細小至極的符號，原來那些光團都是由無數細小之極的符號組成的！符號在光團中往來翻滾著，但之間的次序卻不斷在改變著，好像是某種規則在自行拚接，沒有完全成型。

李鑫岩伸出手，觸摸了一下其中一個光團，光團極具彈性，與他透明的手指相碰，微微變了形狀然後皮球一般彈開。李鑫岩猛地抓住一個光團，光團卻像極了一個塗了油脂的橡膠球，從他的指間滑了出去。這是一個紅色的光團，略略比其他光團要大一些。李鑫岩稍微使得勁大了一點，光團竟然彈開他有兩三米的距離，比其他光團都要跳得遠，然後緩緩回到他的身邊。雖然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麽，可本能地，李鑫岩知道這些東西不能與他分隔。或者說，這些光團原本就是他的一部分，是他某一部分的具象化，隻是由於某種現在還不知道的原因，他不能確定這些東西是他的某一部分。

這還有趣，李鑫岩又摸了幾個光團，似乎是一樣的性質，一個個都滑不留手。一個沒控製好，紅色光團又被捏到，一下彈出來四五米遠。

原本以為會像之前一樣，彈出去之後光球自己會回來，可沒想到這下紅色光球卻沒有往回跑的意思，徑直從窗口飛了出去！

這可是自己的一部分，怎麽能跑掉！！李鑫岩一驚，立刻跑上去抓它。心中一急，猛然醒了過來，眼前沒有了光球，卻半蹲著一個人微微驚訝地看著自己，李鑫岩的手，正緊緊抓著他的胳膊。

“你這是本能麽？”楊波濤的臉上略略有些驚訝，他原本要拍在李鑫岩肩膀上的手臂被李鑫岩緊緊抓在手中。他以為李鑫岩睡覺都是充滿警覺的。

“哦……不。”李鑫岩呆道。房間裏麵行動組的隊員都已經醒了，正一個個拿起自己順手的武器，準備往外走。看得出來大家都是剛醒。“外麵有人來了，剛才雷達兵發了信號過來。”楊波濤說。柳克庭對城堡的經營是極具魄力的，城堡裏麵的電話隨處都是，雖然城堡幾乎掏空了整座山的內部，但是信息、命令的傳達絲毫不是問題。“從雷達上來看，這個人並不是個平常人類。”楊波濤的神色有些慎重，聲音也壓低了三分，看來不想打擾那些困倦不堪的士兵，他們白天的時候可是被折騰得夠慘。

非人類？莫非是人型機械戰士？

人形機械戰士這是想孤身偷襲麽？機械城早知道人類的手段，發現一個移動目標的難度並不大，但是麵對這麽多人，一個機械戰士就想偷襲？他是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