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生命末途最終程
四個人來到甲板一側，在這有些陰陰的天氣裏並排坐下來，他們的腿在欄杆下麵晃悠著。兩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再加上一個半機器人的助手，一行人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這次的事情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一場特別的經曆，這樣的曆險一輩子隻用經曆一次就夠了，他們也可以出去跟別人說，他們差一點在一天某個普通的時間裏，在海上瞬間去世。
他們可以說是共同經曆了一件事情的戰友，幾個人無論現在心裏想的是什麽，但是坐在這裏都感覺到非常的寧靜，就像是一個戰壕爬出來的一樣，有了一些共同的患難之情。
看到阿點臉上的表情似乎再次變得疲憊起來，但是在疲憊之下好像還隱藏著鬆了一口氣的平靜，三個人都看到了這一點，江農想要問出聲來，但是卻被楊淩搶了先。
“話說......”楊淩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他似乎不太擅長跟女孩說話。
“怎麽總感覺你是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好像從一開始你就是這副樣子，本來我還以為是這件事情影響了你，看來現在並不是這樣。”
三雙目光再一次看向了阿點，似乎大家也感覺到了這一點，隻是剛剛沒有好意思說出來，畢竟在前幾分鍾他們還不是很熟悉，但是現在患難與共之後，他們的距離感覺拉近了很多，所以也是將這些話的問出了口。
“有些事情你們或許應該知道，”阿點終於說道，再一次喘了一口粗氣。
“我在這上麵馬上快要死了，就是你們所想的那樣，無論是精神性的還是物理性的，反正我快要不行了。”她咳嗽了兩聲，有些氣喘籲籲而又費力的笑了起來。
但是笑了兩聲之後她就笑不出來了，“好吧，雖然我現在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但是我這一次真的不是在跟你們開玩笑，我真的快要不行了，我現在忽然想起來我這麽年輕快要死了，真是一件相當不劃算的事情，這次風暴不僅僅是對於你們來說，無論是對於海洋還是大地或者是我們天空，各個方麵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本來這一次我也是在運送貨物，隻不過是在太空裏麵，在繞著地球做近距離環繞飛行，可能說起來比較抽象，但是就是坐著飛船從地球的旁邊兒出去，然後晃晃****地前往金星，就像你們航海一樣，不過沒有任何人能給我們任何的指導，在太空裏麵畢竟不是像大海上，可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這種事情了，如果有後悔的話，我可能要留在下輩子。”
“你是說......你這會兒就在太空裏？”江農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對啊，我現在在做一件相當有意義的事情，那就是束手無策的回到了我的房間裏，躺在**連接到虛擬網絡，難在死之前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等死真的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說起來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們讓我在最後的時間裏享受到了很多樂趣，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也可能想去大海上看一看。”
看到大家沉默了，氣氛好像變得尷尬了下來，阿點聳了聳肩，“我覺得在死之前還想跟你們多說些話的，大家不要這麽沉默嘛，畢竟這種事情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成年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太空裏，在每次上船的時候，我們都做好了完蛋的準備。”她一邊說著，一邊沉重的喘息著。
“難道就沒有任何辦法嗎？你們那邊難道沒有代理？或者是一些安全係統之類的，我在書上看到過，這些東西有時候往往能夠救你們的性命。”楊寧的語氣變得柔和了起來，她有些不無擔憂的說道。
“和你不一樣，我們有多重安全冗餘係統，可我們的死期還是快到了，誰能想到事情最後會惡劣到這一步，燒掉一個零件然後是下一個，一路燒下去。無論是航行控製，還是生命維持係統，全都通通報銷了，在這種壞事情上，我總是有特別的幸運。”
所有人在看著她開始大口的喘著粗氣，他們在設想自己處在這個環境裏麵到底會是怎樣的狀況，想了想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做得比阿點更好。
“如果是在平常裏，並不算一件特別嚴重的緊急狀況，就像你的船舵被卡住了一樣。無論花費多大代價，都能派出一艘營救船來，再不濟還可以派出像我這樣的助手。可是這一回他們救不了我們，任何人都救不了我們，還有太多事件需要救援，沒有足夠的人手到處跑，最主要的是......很多係統已經完全癱瘓了。”
她歎了口氣，既像是疲倦也像是認命，從那長長的歎氣聲中聽到對於人生的無奈，應該說對於僅剩這麽一丁點人生的無奈。
“不過這樣也挺好，我其實自從上了太空之後，就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能夠在人生最絢爛的時候戛然而止，這真的對一個人來說是幸運的事情，我見到過很多景象，很多我原來從未見過的景象，你們知道的，我曾踏足過各個星球，是真正的站在那樣不同的星球上，看著不一樣的東西，見過土星的光環，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一樣，銀河就像是一汪秋水一樣，隻要捧起手掌就能掬起一抹星光......”
“那樣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我活到這麽大，這些經曆真的特別棒，全部都是值得的，我可不會因為今天我就要死了，而感到後悔或者是無趣，我的人生真是太值得了，每一天都是值得的，每一刻都是值得的，每一分鍾都讓我覺得活著是這麽的美妙，活著的時候想著活著的事情，死了之後就交給死了之後去想吧。”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沉默著看著她，可能過不了多久時間就要跟自己剛剛新認識的這個朋友告別了，大家的心裏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找到了童年時候丟失的玩具，然而剛剛找到之後又再一次將它失去了，這種感覺真的是非常的不好受。
“其實我往日不是個這樣的人呢，今天我好像變得有些喋喋不休，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在臨死前都會說個不停，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些......真的......”
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看上去非常的不好，而且看上去有些哽咽，在這個時候的哽咽反而讓人鼻子有些酸酸的。
江農在過去的某些時光裏麵，感覺自己過的夠不幸了，無論是學業還是自己的事業，或者是那潦倒的書店，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那麽不幸。
但是在這一天他忽然感覺到了不一樣的生命，他見過各種各樣無數的生命，無論是年老的還是青春的，無論是漂亮的還是醜陋的，無論是有趣的還是無趣的，這些生命都讓他感覺不到什麽。
直到今天遇上了這個快結束的生命時，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這短暫的一生，阿點看上去年紀跟他差不多大，但是卻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包括這一次突如其來的死亡，也是那麽的突然，但這樣的一個生命戛然而止。
江農覺得自己原來做的一些事情好像實在是無趣，很多時候他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在浪費時間，在有時間的時候浪費時間，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或許在這個時候對她來說，隻想跟家人坐在一起好好的吃一頓飯吧，有時候其實就是這樣，當擁有的時候從來不會想著失去，當失去的時候又會想著自己曾經擁有，這樣的心態實在是有些奇怪，他感覺自己都有些奇怪。
一陣沉默過後，楊淩看著她的表情說：“你是認真的？”
阿點用力地翻了翻白眼，“我從來沒有這麽認真過，我的船長，現在這會兒我們已經開始使用儲備空氣了，而且空氣越來越稀薄，我感覺自己現在全身都要幹癟下來了。而且最讓人頭疼的事，我們的通信從頭到尾都一直保持著良好的狀態，如果其他的那些設備能像通信這麽好的話，我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看著大家有些不解的表情，阿點解釋道，“這個時候我們船長正在跟家裏人說話，想跟誰通信就跟誰通信，他們給家裏人發消息，給各種各樣不同的人深情道別，他們對於各種各樣的人有各種各樣的應對方法，雖然不好對他們指指點點的，但是我覺得在最後這幾個小時裏麵，盡可能的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吧。”
“難道你就沒有最後的消息發給別人嗎？這聽起來實在是有些......”江農說，“......你知道的，雖然那個詞聽起來實在是有些不太好。”
阿點聳了聳肩笑了笑，“還好還好，大部分人都這麽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