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爭吵”

“偽裝”,是有技術乃至“境界”的。

但總而言之,其中最主要的部分其實一言就可以概括:“打死不承認”——怎麽說,人的謊言識別能力其實是很差的,這就是為什麽一些最基本的騙局都會“屢試不爽”的原因所在——但在基礎的邏輯概念準備得完備且自然之後,就算是更加高明且完整的識別方法基本上都隻能靠“猜”了——這也是為什麽極其多的審判最終都會取一個折中的結果、甚至變成“懸案”的原因——“證據”這種東西的掌握當真不是很容易的,事實上相當多看似“蓋棺定論”的結果所打垮的也隻不過是當事人的“心理防線”而已,能夠掌握的證據從邏輯上來講同樣沒有那麽多的“說服力”。

同理,這也是大多數法律定案最終都需要“口供”,細致來講也就是“親口承認”的原因——但怎麽說,這卻是建立在“沒有有力證據”的前提條件之上的——而雖然當前情況下芯啟同樣沒有說出他的證據,但問題是……

……他把對方的代號說出來了,如果說錯了倒沒什麽,但問題是很悲慘的他沒有說錯……偏偏“青年”這一次主要的偽裝目標還正是他自己的“身份”,這一下無異於把他老底都揭了——那麽即便芯啟態度初變的時候他茫然的神色扮演得可謂毫無紕漏惟妙惟肖,但就算作為一個“被意外情況嚇壞的青年”如果這時候還浪費口舌而非趕緊出門的話……

……再演下去……似乎也沒什麽必要了。

因此,他幹脆站定在門口,也掃光了“慌張”的模樣開始微笑——很恐怖的微笑,嘴角咧到了一個明顯有別於他臉型的弧度,牙齒露得很多近似猛獸擇人而嗜的“微笑”:

“你怎麽看出來的?”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芯啟搖搖頭活動一下久坐僵硬的頸椎:“誰給你‘化的妝’?皮膚質感骨架結構全變了,從原理上最精密的人臉識別係統恐怕都能騙過吧?”

“你還沒回答我呢。”

“你不也沒回答我嗎?”

“要不我們逐一回答吧,你先來,怎麽樣?”

“好啊,”芯啟清清嗓子:“你不知道魔皇開大全圖亮視野的嗎?開個沒有優先性的隱匿進來送的是肉還是菜啊?”

“原來如此,”誑的嘴角咧得更深了:“那我就賣賣隊友告訴你誰化的妝好了:‘不知道’,明白了吧,給我化妝的人叫‘不知道’,效果……”

“……你們這麽明目張膽地犯傻……也隻有弱智才會看不出來吧?”

不知不覺間,九打開後門走出來了——但她上半身幾乎是黑的,散發出異常濃鬱的油煙味道——誑倒是沒什麽反應,隻是眼神更嚴肅了點而已;但芯啟的臉……卻是莫名開始泛紅了。

“我說,九啊。”甚至他的語氣都有些“害羞”:“如果什麽事都發生不了那我們確實是在犯傻沒錯,但問題是接下來很可能要動手耶;動手前打打心理戰不行嗎?”

“……也隻有正麵戰場不敢打才會去搞‘心理戰’這種不入流的把戲吧?”

九的語氣是咄咄逼人的,而芯啟……幹脆直接掩麵低頭了;但誑的眼神卻開始越來越緊,他發現這好像跟情報說的有些不太一樣——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懷疑眼前半身沾滿煙灰的女工真的是一個“人”。

但仔細想想,到嘴邊的話他還是說出去了:

“別當著單身的麵打情罵俏好嗎?”

“單身的人看其他男女全都是在‘打情罵俏’好吧?”芯啟眉頭一皺,再次以不亞於“變臉”的速度換回了原先的淡漠表情。

“所以說,你就在這裏安心養老,給娃娃換裝?”

“第一,我是在養老沒錯;第二,她算是成年人,而且我也不玩換裝……”

“……”九……已經幾乎沒臉看下去了——但她這回倒沒有出言打擾,怎麽說,雖然兩人的談話看似好像變“正常”了……雖然此情此景在她看來活像是國際上開戰前還給自己找什麽理由一樣——雖然在普通民眾智商逐年降低的現在即便不找理由他們都隻會瞎猜看不出什麽門道——但其實九看得出來,這兩人雖然像在拚話多比比誰更像反派誰先死,但實際上的原因卻是:

他們打不起來……或者說,暫時還沒找到突破口去“打起來”。

芯啟不喜歡傷害占比過高的遊戲,那種互相瞬殺的感覺更像是在拚“運氣”而非“實力”;他也不喜歡那種太照顧玩家心態的遊戲,那種氪金神裝互搏互不掉血互打不死的情況再多的技術都沒法扭轉戰局;他真正喜歡的是那種攻守相對平衡、最能體現玩家“技術”的遊戲——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在他的世界裏,通常意義上的“戰鬥”就是這副模樣的——如果是單純的槍火時代或是核武時代,那種打到就廢碰到就死的情況當然是“先下手為強”——但他的世界裏已經不是那樣的年代了,在這裏槍火有各種質量各種模樣的防彈衣去擋,核彈也有極深的地下掩體確保遭到攻擊後不至於瞬間失去作戰能力——在這種情況下“率先開火”唯一的用處就是暴露自己方位或是引起其他國家的共同敵對,這畢竟是一個士兵和各國領導人智商都正常的年代,那種動不動就“打打打”或是把他們的各種行動目的說得特別簡單好像自己都能做的行為基本上已經成為了智障的專利。

……然而芯啟不是智障,誑也不是——這裏可是芯啟的主場,而誑敢隻身潛入,說他什麽準備都沒有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們現在的情況相當於和平年代的“冷戰性對峙”,九心想如果用芯啟的話來形容的話,那就是遊戲中兩人在明處各種勾引各種“瑟瑟發抖”,然而任何一方都知道對方後麵的草叢裏絕對蹲著“千軍萬馬”——貿然上如果對麵幫手沒那麽多或是幹脆直接殺了那都還好,但怕的就是一時間沒殺掉再被纏住的話,那可就是自己跳敵人埋伏圈裏去了……到時候就算中招那位重傷隻能抱著對方在地上打滾,他後麵也會有人更快趕上來抬腳就是給先出手那位來個“滿頭大漢”。

換句話說,這種情況當真的誰先動手誰吃虧,而誰都不想吃虧,但都想對方吃虧,因此他們幹脆華麗麗地開始原地嘲諷“勾引”了,雖然屁用沒有但若是引得對方先上那自己就絕對大賺——對此九還是相當有信心的,跟自家老板這樣一個在熟睡女孩邊上可以坐一晚上、蓋一床毯子可以癱一天的家夥比耐心,找不自在吧……

“行,誑,你行……你個二十次全身整容的腦癱沒聽過什麽叫做‘受之父母’吧?還是以前實在是太醜了連骨架都不忍直視?”

“不好意思,我隻整了三十八次——再者為了任務這種事很稀奇嗎?你是腦子穿孔後記憶下降了,還是下降的其實是智商隻能用不是秘密的東西來侃我?”

“你……行,你行……我不把你剁碎今晚我不用‘芯啟’這個名字!”

……咦?

還沒等九反應過來,芯啟就直接轉身把手伸向了後門……的旁邊——那裏放著一塊展示用的牌匾,裏麵是一把長且厚實的直刀——這匾本來是要掛在牆上的,但考慮到可能會嚇到某些顧客,芯啟還是把它放在了門旁的矮櫃上,隔著櫃台不容易看到的位置——尋常店鋪裏這些看著像真刀、其實是藝術品的東西是用不了的,而這把雖然看著像藝術品,但九知道這可是把真刀,能用來砍馬腿的那種,用來砍人都算是“殺雞牛刀”……

……但是……這……

“怎麽,”誑的表情掩飾得很好,至少麵上不容易看出他內心的欣喜:“用亂的詞我就不說了;你敢動嗎?敢動一下試試?”

“嘿,”芯啟咧嘴一笑……至少是氣勢上拚過去了:

“當然不敢動啦,這麽枯燥的劇情哪個觀眾會‘感動’啊?”

然而他的手卻是“一往無前”地像刀柄部分伸過去了——這是在用行動表示“我其實相當敢動”,但這……

“嗤——”

……咦咦咦咦咦咦?!

已經沒有讓九出口提醒的機會了,或者說,已經沒這個必要了——在芯啟的手離刀把還有約一尺,也就是他剛為了拉近距離而微轉身體、平衡也因此稍失了的時候,這道很突兀的聲音就響起了——絕不是人聲,人類的嗓子很難發出那種空氣撕裂音,可就在她剛反應過來的時候,另一個聲音又響起了——更像是尾音,要擬聲的話就像:

“啪嘰!”

“……切!”芯啟微微低頭,看著胸前的大洞和桌麵上扇狀飛濺的血水:

“真……敢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