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狐，胡
路過遇見白狐的那座天橋時，任明空看了一眼白狐坐過的那個位置，突發奇想，走過去坐了下來。
在這裏能看見什麽呢？
任明空學著白狐變作的老乞丐，微微曲著腿，弓起身，抬起頭後，他發現視線的中心正是那所養老院！
他果然是在等，或者說在監視這裏……
看了會兒，任明空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不知道白狐具體的目的是什麽。
來到養老院大門外的時候，任明空才突然想起來，上次門衛攔了自己，這次恐怕也不會那麽輕易讓自己進去。
滲透專家報廢了，想要入侵防護電網也不現實。
算了，試試吧，萬一胡大爺吃了那幾個果子稍微清醒一點了，能來門口接我呢。
畢竟如果那本書真是他送的，那說明他確實已經好多了。
“您好。”任明空敲了敲門衛室的窗，“我找胡德順胡大爺。”
門衛正在讀報紙，聽見敲窗的聲音方才放下。
他推了推眼鏡仔細打量了一眼任明空，恍然道：“噢你啊，上次找胡大爺的也是你對不對？”
任明空點點頭：“嗯，這次能讓我進去嗎？”
門衛沒有回答任明空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是叫任明空嗎？”
他怎麽知道我的名字？難道是胡大爺告訴他的？
“您怎麽知道……？”任明空試探著。
門衛歎了口一言難盡的氣，搖搖頭，將椅子往後一蹬，貓著腰鑽到了桌子下麵翻找起什麽東西來。
“找到了。”一會兒後，門衛抱著一個小匣子站了起來，“這個箱子，是胡大爺讓我轉交給你的。”
這是？胡大爺床下那個小匣子？
任明空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就是護工說的那個胡大爺即便老年癡呆都要誓死捍衛的匣子。
“這？”任明空有些茫然。
門衛摘下眼鏡，掏出眼鏡布仔仔細細地擦著，邊擦邊用一種很悲憫的語氣說出了一句話：
“胡德順，死了。”
如晴天霹靂一般。
什麽？！任明空懷疑自己聽到的話，臉上的表情從迷惑漸漸變得茫然失措，他很難相信這個事實，即便遺物已經擺到了他麵前。
那個和自己爺爺一樣的胡德順，那個天天招呼自己去家裏吃飯的胡德順，那個老大不小喜歡捉弄自己的胡德順……死了？
在聽到胡大爺死訊的第一時間，任明空想到的是白狐幹的，但很快他就想起來，白狐兩個多月前就死了，而且他沒道理殺一個普通人。
任明空茫然凝住，久久沉默，如鯁在喉。
“他怎麽死的？”
任明空記得，上次來的時候，胡大爺的身體狀況基本趨向良好，不應該這麽快就惡化致死才對。
而且自己還給他留了幾個充滿靈氣的果子，按理說也是有益健康的。
“跳樓，自殺。”門衛緩緩吐出四個字，“就在昨天。”
跳樓，自殺，昨天。
任明空表情有些痛苦地扶著頭，他仿佛已經聽不懂門衛在說些什麽，老爹死了，那個女人改嫁了，胡大爺幾乎成了任明空唯一的“親人”。
他不能接受。
昨天……昨天……昨天發生了什麽？昨天自己出院了，但是有什麽關係？
“節哀。”門衛伸手輕輕拍了拍任明空的肩，“最少他這兩三個月裏清醒了不少，老年癡呆的症狀緩解了許多，也算是過得挺快樂了吧。”
“謝謝……”任明空的聲音有些低沉，“他還有跟我說什麽嗎？”
門衛一拍腦袋：“看我這記性，對不住啊，還真有一句話帶給你。”
“什麽話？”
“你看見那個匣子上的鎖了嗎？”門衛指了指剛剛抱出來的匣子，“胡德順說，密碼在書裏。”
書？！任明空捕捉到了這個詞。
“噢還有。”門衛想了想，學著胡德順當時的語氣，叉著腰道：“那臭小子要是把書搞丟了也無所謂，他硬砸也能砸開，小時候砸我家電視的手勁兒可大了！”
嗬，這多久以前的事兒了，他倒是還記得。任明空露出了一個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表情，分外難看。
“謝謝您了。”任明空輕聲道了謝，便抱著箱子走了。
回到家裏，任明空拿出了那本書。
《如何成為一名德藝雙缺的一流藝術家》，胡大爺，你還真是德藝雙缺啊，怎麽說死就死了呢。
這時，任明空的手機突然傳來了提示的聲音，他拿出來一看，是肖鳳儀昨天承諾發給自己的關於白狐真實身份的調查報告。
但是任明空現在無心看這些東西，直接把手機扔到了一旁。
嘟嘟嘟~嘟嘟嘟~
手機剛落到沙發上，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來電人是肖鳳儀。
按下接通。
“喂，肖校長，有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的肖鳳儀語氣卻有些嚴肅：“任明空，你快去看我剛剛給你發的那份報告。”
任明空一愣：“怎麽了？”
“調查組的成員拉出了白狐真實身份的人際關係網，在那上麵，有你的名字。”
任明空：“！！！”
震驚地掛斷了電話，任明空連忙打開了肖鳳儀剛剛發給自己的文件，但是剛看到第二行，他就臉色大變，噔噔噔倒退三步，跌坐在了沙發上。
調查對象：白狐
真實姓名：胡億天
年齡：36
真實身份為島國人，其祖父原為戰爭時期的隨軍醫生，流落蓉城後安居於此，隨他一起來到華夏的夫人為他生下一子，二十多年後，又得一孫，起名：胡億天……
胡億天，胡億天，胡億天……任明空清清楚楚的記得，胡大爺那與自己素未謀麵的兒子，就叫這個名字。
白狐……狐，胡。
一切的疑點在此刻都被揭曉，任明空心念電轉，故事從頭到尾在他腦海中閃過，從養老院外的白狐，到胡大爺看上去毫無因由的死。
是愧對自己嗎？還是愧對生活了一輩子的土地？
從未回去過的精神故土就這麽重要？！
原來如此……
任明空強扯著嘴角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笑。
胡德順啊胡德順，你可真對不起你這名字，打得一手爛牌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