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勵誌電影

第二天。

陰雲密布,天空灰霾。

好徠塢,一知名影業公司的會議室。

洛城最負盛名的導演兼編劇之一,以及她的助理,收到了重量級通知。

今天會有一個大富豪要來投資電影,要以最高規格禮遇迎接。

據聞是這位富豪有一個粗劣的想法,需要專業人士打磨成電影劇本,若是合適,還會雇傭公司內的優秀導演以及團隊,拍一部電影,不僅給公司簽訂高額分成合同,更是可以承擔電影製作所需的一切費用。

這等手筆,不得不令人為之驚起,因為這是一個穩賺不賠的買賣,意味著這位富豪將承擔所有損失。

光線適宜的會議室,牆上裱裝著流水線仿製名畫,精心打理的盆栽與極簡的裝潢陳設讓這裏顯得比較高級。

而與編劇的想象不同,來者並不是那種半步入土想要娛樂一下的富翁老人,而是一個……穿黑色皮夾克的年輕男人。

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個穿銀色條紋西裝,戴眼鏡,神情極為肅穆的男士。

“就和你老板跟你說的一樣,我想拍一部勵誌片。”

所有人員已經部署到位,隻要狄狛念頭一動,就能立馬在洛城掀起海嘯。

而現在狄狛要拉開這地獄的序幕,一種類似神啟的宣告。

如果隻是占領電視台,發表過激言論的話,隻不過是恐怖分子的糟糕把戲,是一種低水平的拙劣技法。

真正的滲透來自潛移默化,來自內心撕裂的覺醒,從而在這荒謬的沉淪之海中上浮超脫。

對這位富翁的每一個字,編劇都認真傾聽。

房間的隔音效果極好,牆上的圓盤現代掛鍾,秒針清脆的走著,讓氣氛有些靜謐。

“勵誌片……有很多種形式,體育競賽,職場事業,或是校園題材,我能知道你想要的是哪一類麽?”

編劇示意一位女助手用筆記本記下狄狛的要求,同時讓另一名女助手給狄狛斟茶。

“我也不知道是哪種題材,但要貼近現實,別搞什麽什麽俠那一套,以及貴人相助和人生導師之類爛俗橋段。”狄狛沉吟著,兩根指頭不斷敲打著桌麵,想了一會兒補充道:“但要有恐怖驚悚的元素,大概講的是一個人,他的人生非常失敗和迷茫,他做盡一切努力也無法達成任何目的,後來他發現了症結所在,因為他連要打倒的是什麽都不知道,所做的一切自然無用,最後,他發現了這個敵人,而且這個敵人是不可戰勝的,因為他要對抗的是所處的宇宙本身,所以他選擇了接納自我,接納自身最醜惡的一麵,因為在這方麵他的確得天獨厚,最後活出了真正的自我。”

狄狛認為這個描述非常貼切。

女助手極為認真的話全部記下,編劇卻感受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樣的話……受分級製度影響,我想最低也是PG13級,甚至是R級,那樣會對票房有不少影響。”

編劇大概懂了這位富豪的意思,他想要拍一部與眾不同的“勵誌片”,隻不過並不是關於自我提升,而是自我毀滅。

“我有辦法搞定級別問題。”

狄狛認真說道。

“這可無關那些……是由電影協會的人製定的,你應該知道我們的市場麵向全球……”

編劇猜測富豪是對電影業不太了解的人。

“我有辦法搞定級別問題。”

狄狛隻是重複著那句話。

“這樣的話……與主流價值不符,或許會影響到票房。”

編劇的確顧慮著這些問題。

“我不在乎票房。”

“我甚至不在乎能不能上映。”

“我隻需要……一盤母帶,能拷貝出千千萬萬備份的母帶。”

狄狛平靜說著。

亞修打開手提箱,裏麵的綠色紙張疊得極為工整,散發致命的**力。

“我甚至他媽不在乎合同,我更傾向於老式的君子協定。”

狄狛點燃一支香煙吸了起來。

而編劇已經示意女助手去酒櫃裏拿最好的紅酒來。

“那對於其它細節還有什麽要求麽?”

編劇詢問著。

狄狛搖了搖頭,反正時間還長,不能急於求成。

“那還有最後的問題,角色才是一部電影的核心,對於選角你有什麽考慮嗎?”

編劇從檔案袋中拿出一本冊子,說道:“這些影星和我們都有著合作,你看看有沒有你想要的。”

這位編劇倒是以CULT級電影出道,獲得了圈內人士的盛讚,以及部分忠實粉絲,隻不過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才轉型到商業電影。

狄狛翻了一圈,眉頭直皺。

“我想這些都不太合適,完全不符合客觀事實,他們都是些漂亮的先生女士,看上去就已經很成功了,怎麽會有失敗的人生。”

狄狛手背抵著下巴,思慮著,眸子中的幽綠奪人心魄。

“我需要的是,仇恨,孤立,絕望,無力。”

“我想好了,主人公必須是一個女人。”

“一眼看上去就是失敗者的女人,必須醜陋,矮小,像是一頭肥豬。”

“沒有任何人願意上她,因為她是一頭他媽的侏羅紀恐龍,然後每晚對著戀愛劇,你知道的,有些人晚上,他們會觸摸自己。”

“她醜到甚至找不到任何工作,隻有扮成他媽的遊樂園布偶,摘下頭套後嚇得小朋友們哇哇大哭。”

狄狛認為這真是一個天才般的想法,就像蘋果砸在了牛頓的腦袋上。

而編劇的一名女助手已經變了臉,望向狄狛的目光中,有隱匿的敵視。

而編劇則是很有興趣。

“你找誰演都無所謂,用CG特效之類的也無所謂。”

“重點是精神,精神是最重要的。”

“你知道象征界麽?”

“她要與象征界徹底融入,她接受的是所有主流價值的灌輸。”

“但所有的一切都讓她感到違和。”

“這是一種偽裝成蜜蠟的隱形洗腦,從而浪費了她真正的天賦。”

“就像你的上司叫你去工作時,如果是直接的發號施令,你能感覺得到,這是對抗關係,你隻會為利益而工作。”

“而當你的上司偽裝成你的好哥們,以朋友名義叫你去工作,你感覺不到對抗,這種隱形的奴役要了所有人的命,遭到脅迫的你隻能以奉獻精神來感化自我,從而成為豬狗。”

“對,就是這樣。”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自己根本不用按照這種規則生活。”

“她領悟到自己唯一的才能是醜惡這一事實,神給予了她犯下恐怖罪孽的技術,這是天賦啊。她無法拒絕這種與生俱來的才能,是神的祝福,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

“當人無法從美德中實現自我時,我想,隻能從痛苦與邪惡中尋找了。”

狄狛點了點頭,認為這是一句格言。

女助手已經啞口無言。

而剛才出去拿酒的女助手回到會議室裏,為編劇和兩位來訪者倒酒。

“先生,請原諒我粗鄙的語言……但你,真他媽是一個天才!”

編劇為之驚歎,眸中的熱誠之色絕無虛假。

在清脆的碰杯聲中。

狄狛最後補充道。

“至於最終結局,朋友,實際上這是一個紀錄片,幹杯。”

狄狛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平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