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掌管錦蓮榭
若真是引起了非議,那可就不止是一個‘不慈’的議論了,更不是疏於照管可以解釋了,就如同鄭明珠的糊塗,陳夫人心中對朱氏的感觀,那自然不是說她教養疏忽,而是故意為之了,想到這裏,陳夫人心中一凜,頓覺鄭明珠說的十分有理,十分的替她著想。
一時間先前對鄭明珠的不悅登時煙消雲散了,陳夫人不由的說:“我的兒,還是你想的周到,以前是你妹妹們都還小,我雖也想過教養,隻是怕太小了些離了生母,奴才們照顧不周,倒委屈了小姐們,也是有的,如今你一說,才覺得她們竟都大了,再耽擱不得了。”
通常來說,勳貴家的庶女們幾乎都是養在老太太或者太太膝下,一個是教養,一個就是為了今後說人家的時候籌碼重些,嫁一個好人家,對娘家常常也是助力。
姻親關係一向是很要緊的親戚關係。
所以勳貴家庭裏通常不見苛待庶女,在大麵兒上,庶女與嫡女往往一樣教養。
不過陳家又有點不同,小姐們的年齡差別不大,尤其是前頭四個女兒,都在十一歲到十五歲之間,而陳家自分家後,老太太又一直在寺廟裏禮佛,不能教養孫女,陳夫人一個人要養六個女兒在膝下,如何照管得過來?
鄭明珠笑道:“媳婦也是看到五妹妹才想起這件事來,媳婦想著,如今連丫頭都敢支使五妹妹,若是這樣下去,且不說別的,就養成個畏手畏腳的樣子來,今後人家可怎麽說?說咱們侯府拿小姐當奴才使,可怎麽丟得起這個人?何況還有其他的妹妹,依媳婦看,不如去宮裏求兩個教養嬤嬤來,教一教妹妹們的規矩,小些的妹妹倒還早,隻寬姐兒如今要出閣了,聽說燕家的大媳婦可是郡王府出身,咱們寬姐兒雖說不敢比郡王府的小姐,也別很離了格兒。如今母親管著家裏大小事,忙的這樣,一時想不到這上麵來,也是有的,隻是媳婦雖無能,不能替母親分憂,隻如今想到了,就大著膽子來回母親,也是免得外人議論的意思。”
這是真的替陳夫人的名聲著想,陳夫人哪裏不懂,不由的拉了鄭明珠的手,歎道:“怪道你姨母說你會疼人,如今我也覺得你是個好的,這樣替我想,你慮的很是,咱們家的女孩子,我自然一心都要她們尊貴,偏女孩兒多了,哪裏都照看的過來,略疏忽個一點半點,就讓她們受了委屈。如今我瞧著,不如把她們姐妹們都搬到一處兒,從宮裏請教養嬤嬤來,一齊學規矩,再尋個女先生,學些讀書識字,女紅針黹。”
鄭明珠笑道:“這自然是好啊的,妹妹們漸漸大了,多在一處兒,今後感情倒更好些,便是出了閣,姐妹間互相照應,豈不是好。再說了,平日裏妹妹有不懂事的地方,做姐姐的就教導了,豈不比姨娘明白?”
陳夫人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你院子後頭沿著水上去的錦蓮榭,原是你三叔父一家住的,那年分家後他們一家子搬了出去,就空了這幾年,那裏倒還清雅,如今使人進來修葺收拾一番,就給你幾個妹妹住,你看怎麽樣?”
那裏因離著甘蘭院近,又種了一大片各色蓮花,十分靜謐雅致,鄭明珠偶爾散步,倒也去過一兩次,那裏因隔著水,房舍修在上麵仿若一個島一般,隻有幾座小橋出入,倒是清淨,而且那錦蓮榭上房屋錯落,並不是這種幾進的院子,倒是頗適合幾位小姐住,也很寬敞。
鄭明珠就笑道:“到底是母親,就想到這樣好一個地方,那裏清雅疏靜,最是能怡情養性了,真是再好不過了。”
而且門戶清淨,便是家裏大宴賓客的時候,外男就算走岔了路,也走不到那地方去。
“那這就著人進來收拾了,隻還有一件。”陳夫人頓了頓,含笑道:“如今我是精力不濟了,家裏事也多,哪裏沒有點疏漏?你妹妹們這裏是要緊事,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我的兒,這事竟就交給你罷,你心細些,又知道規矩,且長嫂如母,她們有什麽不對了,別的人不好說,倒是你再沒有不好說她們的,我這一想,這事兒,也就交給你我才放心。”
嘎?
鄭明珠眨眨眼,不明白這事情是怎麽就落到她頭上來的,是婆婆嫌她太愛管閑事,所以索性就‘你既然愛攬事,就讓你管個夠’的意思嗎?
小姐們多難伺候啊!
雖說有五小姐那樣呆的,四小姐那樣省事的,可是也有二小姐陳頤雅那樣比嫡女還傲氣的,還有正經的嫡女陳頤嫻,還有快要出閣雜事一大堆的陳頤寬……自己若是沾了手,那出嫁的時候有點不妥當,那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而且小姑子想要為難起嫂子來,那真是一點顧忌都沒有的。
鄭明珠下意識就推辭道:“媳婦怎麽成,母親這話可嚇著我了,雖說媳婦理當為母親分憂,可是想我什麽也沒做過,什麽也不會,如今母親乍然要交給媳婦這樣要緊的事,媳婦怎麽敢應承,沒的委屈了妹妹們,還求母親三思才是。”
陳夫人笑道:“誰是天生就會的不成?我看你就好,再說了,你是長媳,今後整個家都要交給你的,如今也該學起來了,隻要有心,哪有個不好的,快別推辭了,你再不應,必然就是圖享受,怕勞累,我可就要不喜歡了。”
鄭明珠見陳夫人都這樣說了,知道她不是隨意說說了,隻得答應:“母親這樣說,媳婦哪敢不從,隻是擔心的很,怕做不好,不僅委屈了妹妹們,也連累了母親。”
陳夫人又笑著寬慰了她幾句。
鄭明珠一臉發愁,覺得自己被婆婆狠狠的算計了,有苦說不出,坐了一會兒,陳頤安回來了,進來請了安,陪著說了些閑話,兩人才一起辭了出來。
出了院子門,陳頤安就說:“你這是怎麽了,我看你一臉不痛快,被娘教訓了?”
鄭明珠垂頭喪氣的搖搖頭。
果然,她這點道行比起人家真正的名門淑女來說,實在差的太遠了,隨便一件事,人家手掌翻覆間就給她好看。
鄭明珠回頭看一眼榮安堂的燈火通明,在這裏實在不好說,便小聲說:“回去吧,咱們回去再說。”
這裏鄭明珠和陳頤安剛走,洪媽媽張望了一下,就小聲笑回道:“夫人,這樣要緊的事,交給少夫人,就不怕她做不妥當?”
陳夫人漫不經心的喝一口茶:“她這是順風順水過頭了,叫她辦點事也好,免得她不知其中艱難,什麽事都隨心所欲。再說了,這府裏遲早要交給她的,早前我見她立不起來,倒很是犯愁,這些日子看過來,竟似好了許多,說話也爽利了,處事也幹脆了,就是大約經過的事少了,不夠圓圜,規矩上似也差些。倒不如趁這事兒出來,又是她提起的,倒一發交給她辦,就便兒練一練也是好的。”
洪媽媽笑道:“按理,奴婢是不該議論少夫人,隻是少夫人今兒這事,也實在是鬧的厲害了些,原是翠姨娘不知約束奴才,本來不是什麽大事,讓少夫人這樣一鬧,反成了夫人的不是了,少夫人雖尊貴,卻也是做媳婦的,也就不知道為婆婆想一想?”
陳夫人輕輕點點頭,嘴裏卻說:“她出身尊貴,自然沒有她不敢做的事,府裏的小姐們個個尊貴,隻怕也隻有她才彈壓得住。”
陳夫人心中自然有一本帳的,嫡母和庶女之間的帳最算不清楚,便是再想一碗水端平,也難保各人心中有各自的想頭,這件事交給兒媳婦,自己也好省心些。
而甘蘭院裏,陳頤安也在問鄭明珠:“娘叫你照管妹妹們?怎麽好好的,突然要這樣子了?”
鄭明珠老老實實把她今天幹的事兒說了。
陳頤安是何等樣人,別人的心思都一猜一個準,更何況陳夫人是他娘,自然知道他娘的心思,估計是對今天這件事的確有些不忿,但也不乏要兒媳婦學著管事的意思,便笑道:“我還打量是有多要緊的事呢,看你愁的那樣,不過是照看一下妹妹們,拘著她們認幾個字,學學針線罷了,便有不聽話的,你端出長嫂身份來,還打不得不成?”
鄭明珠啐道:“難道你就是這樣管教弟弟的?”
還打呢?這樣嬌貴的姑娘們,便是略說重些,都得哭上半日。
陳頤安穩穩的答道:“那當然。”
什麽話!鄭明珠絕倒,不理他了,隻低頭想自己的事兒。
陳頤安見鄭明珠不理他,便自己進了淨房,墨煙和翡翠忙跟著進去伺候,一會兒梳洗過了,換了身衣服出來,見鄭明珠還是坐在那兒發呆,垂著眼睫,投下的陰影在瑩白的臉頰上似落了一隻蝴蝶般,紅燭的光落在她精致的臉頰上,竟似發出瑩光來。
陳頤安心中就有幾分不忍,坐到一邊說:“既然娘說了,從宮裏請嬤嬤來,你還擔心什麽呢?宮裏的教養嬤嬤規矩嚴的很,而且連公主都能教導,你還怕拿不住家裏的妹妹們?”
這說的才算像話!
鄭明珠尋思著說:“教養嬤嬤從宮裏請,自是好的,這才是一件,還要請一位女先生教妹妹們識字,讀一讀孝經、女則,隻怕還要請一位繡娘,學一學針線,雖說咱們家女孩子是不用自己動手的,可小東西還是要做的,今後出了閣,姑爺的小衣也得能做兩件。”
陳頤安就笑了:“你既知道,那怎麽不見你替我做呢?”
鄭明珠臉就紅了紅,她其實已經在做了,隻是還沒做完,便說:“自有人替你做的,我才不上趕著操這個心呢。”
口吻嬌俏,取悅了陳頤安,陳頤安笑道:“還有一件事,慎王請封世子的折子聖上批了,大約明後天就能明發了,世子必是要請我的,你備一份禮出來預備著,走我外書房的帳過。”
這是正經事,鄭明珠應了,又問:“你外書房是怎麽走賬的,東西誰管?”
這樣輕飄飄的丟一句話下來,一應流程她都不知道,鄭明珠都無奈了,隻得趕緊追問。
陳頤安還不耐煩了:“你問問不就成了?”
我這不是在問嗎?鄭明珠心中腹誹,也隻好不問他了,時候也晚了,便服侍他脫了衣服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