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新來的管事
這一次朱氏送來的管事媽媽姓崔,卻不是朱氏的陪房,而是服侍過安國公老太太的一個家生子的丫頭,後來在府裏配了人,都叫她陶貴家的。
這陶貴家的約三十四五左右的年紀,中等個子,容長臉兒,能進老太太屋裏做大丫鬟,那不管是容貌還是伶俐自都是不必說的,給鄭明珠磕了頭,就笑著立在一邊,眼睛卻隻打量著周圍,簡直就是一副‘這院子就要歸我管了’的樣子。
又來了一個祖宗!
國公府要給她挑一個大管事,這件事是她父親親自和陳頤安說的,也是名正言順的事情,她心中本有準備,可是沒想到,因同時打發了顧媽媽,朱氏便隨著送來了一個管事媽媽給她。
鄭明珠有點鬱悶,朱氏是真心不想要她安穩過日子呢,以前顧媽媽是她的陪房,已經算是伺候過長輩的老人了,如今這一個腰子更硬,直接是老太太屋裏出來的。
雖說老太太如今不在了,可這一個身份就不同了。
這些後宅裏的手段,小是小,卻實在讓人不舒服。
可是鄭明珠又不能不收,所以她鬱悶,且看今後到底怎麽樣吧,鄭明珠也隻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但她個性如此,叫她吃個悶虧她實在不甘心,就是自己不舒服了,也要逮著你一起不舒服。
忍氣吞聲從來都不是她的性子!
朱氏她一時動不了,一個下人,她有的是法子整治!
鄭明珠笑著說:“還是太太想的周到,我如今剛把張媽媽調到院子裏攬總管事兒,正缺一個管事媽媽,陶貴家的就與張媽媽交接一下,且去管著我陪嫁來的兩間宅子和別院罷了。”
張媽媽在一邊大喜,關於她的去留,鄭明珠壓根沒發過話,此時朱氏卻又送了新的管事媽媽來,她正惴惴不安的時候說上這樣一句,可見她這些日子的功夫沒有白做。
而那陶貴家的笑臉卻是一僵,沒想到鄭明珠雖是收下了她,卻連院子都不讓她進,直接打發到了外頭,這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顧媽媽被打發了這件事的緣由,國公府雖大部分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她男人就是國公府回事處的管事,他甚至親自帶人撿抄了顧媽媽的家,也就是看到這樣的家當,陶貴家的才想方設法謀到侯府來伺候大姑奶奶。
顧媽媽做了七八年大姑奶奶的管事媽媽,竟就能攢下這樣的身家,叫她如何不眼紅。
叫陶貴家的看來,她的腰杆子可比顧媽媽硬挺多了,她是府裏的家生子兒,娘家爹娘俱是府裏有臉麵的老人,她又在老太太房裏做了幾年的一等大丫頭,是老太太親自挑人把她嫁了的,自己的男人如今又是國公府回事處的管事,在國公爺跟前都是有臉麵的,而顧媽媽隻不過是太太的陪房,仗著太太這個靠山,才得了這個肥差,如今好容易她出了這樣大錯兒被攆到了莊子上,終於輪到她了。
沒想到鄭明珠雖然收下了她,卻把她打發去外頭看房子!
這陶貴家的忿忿,她是府裏的老人了,多少也知道這位姑奶奶的性子和軟,便笑著回道:“太太打發奴婢來是伺候姑奶奶的,若是出去在外頭,可怎麽伺候呢,豈不是辜負了太太疼姑奶奶的一片心?”
不愧是國公府來的!
果然事事都要駁回,鄭明珠在國公府這好性兒的標簽可真是牢固的很。
鄭明珠端著茶碗,漫不經心的說:“你替我看好宅子,就是伺候的好了,我自會稟了太太賞你,去吧。”
陶貴家的頓時傻了眼,這姑奶奶說話什麽時候這樣爽快利落了?
她還沒來得及再想出話來,那邊的張媽媽心中早趁願的很了,聽鄭明珠這樣吩咐,就笑嘻嘻的過來挽了陶貴家的手,扯著她出去,笑道:“妹妹快隨我去瞧瞧宅子,如今我外頭裏頭的兩邊跑,日日就盼著有人來接手呢,幸而妹妹來了,在那邊府裏的時候我就知道,妹妹是個再妥當不過的人,交給妹妹真是再放心不過的了。”
張媽媽心中暗笑,你還以為少夫人是以前哪個少夫人不成?拿著國公府的老一套,進門就想管事兒?少她娘的做夢了!
她見鄭明珠把陶貴家的發配到自己以前的崗位,心中早笑翻天了,我在這裏被顧媽媽壓了這麽些日子,好容易盼到她被打發了,也該輪到我了。
張媽媽也是個明白人,這些日子的動靜她都看在眼裏,知道如今這院子已經是少夫人做主了,她便隻一意奉承著鄭明珠,再不提什麽國公府,什麽太太,隻聽鄭明珠吩咐辦事,果然今日這陶貴家的來了,鄭明珠便說了把她調進來管院子。
可笑這陶貴家的還一心以為自己是國公府送來的人,少夫人會另眼相看,如今直接把她打發到外頭看著院子,張媽媽心中說不出的趁願。
阿彌陀佛,不識時務!
打發走了陶貴家的,鄭明珠才傳了大管事進來。
她已經知道了這位大管事的來曆,這人名叫林世全,看起來和朱氏並無瓜葛,乃是國公府祖業所在,滄州老宅的人,原管著老宅的祭田和老宅外頭街上的鋪子,沒有什麽差錯,於是便被選了來,到了帝都,管鄭明珠的八間鋪子。
林世全隔著屏風磕了頭,雖說的官話,卻還帶著濃濃的鄉音,看起來倒是規矩謹慎的一個人,鄭明珠問他:“上京來可還習慣?住在哪裏?家裏人可都來了?”
林世全垂著手,恭恭敬敬的一一回了,鄭明珠也沒別的可說,隻說:“鋪子裏的生意就交給你了,你多費點心,我自不會虧待你。”
林世全忙跪下磕頭:“少夫人言重了,伺候好主子原是小的的本分。”
鄭明珠說:“或許你也知道,我是這次查賬換的管事,如今這些帳我也查完了,該換的人也換了,正好你接手,你就把這些帳領出去就是,今後這幾間鋪子,每月出入流水超過三千兩的,你每個月給我送一次賬本來,其他的,每三個月看一次罷了。”
林世全垂手應了,又說:“請少夫人示下,銀子怎麽繳?”
“隨帳繳罷。”鄭明珠說:“說不得大管事辛苦些才是。”
林世全忙說:“不敢。”
見鄭明珠沒有什麽吩咐了,才退了出去。
幾個丫頭都在一邊聽著的,見鄭明珠對大管事和管事媽媽的態度截然不同,都有些疑惑,鄭明珠也懶得解釋,處理完這檔子事,這事情總算該告一個段落了吧?
朱氏送來的管事媽媽直接沒有讓進甘蘭院,那位大管事,此時還人生地不熟,一時半刻隻怕也掀不起波浪來才是。
鄭明珠想了半天,總算覺得,也該有兩天舒服日子過了吧?
剛過了三兩天,這甘蘭院連實物進出登記簿子一類的賬簿和規矩都還沒整理完,鄭明珠午覺起來,正歪在臨窗大炕下,看著丫鬟們把庫裏的好麵料揀些出來,打點針線,打算給陳夫人和陳頤安做件夏天的中衣,夏襪之類。
陳頤安大約是今日事不多,這會兒就進來了,見堆了半炕的料子,鄭明珠正帶著丫鬟翻檢,便說:“這是在做什麽?”
鄭明珠不妨他這個時候進來,倒吃了一驚,抬起頭笑靨如花:“天氣開始暖了,趁著這次查庫,叫她們就便兒把我嫁妝裏頭那些薄的細料子檢出來,白擱著黴壞了。也給你做一件中衣,免得你成日裏興師問罪說我不替你做針線。”
陳頤安心中高興,坐到一邊笑道:“罷罷罷,我哪裏敢說你,既說要做衣裳,我便想起來,上月江南總督進京述職,送了些江南織造的新鮮花樣料子進來,還收在外書房的庫裏頭呢,我看,除了你,也沒人配使那樣好料子。”
轉頭就吩咐墨煙去外書房取來。
鄭明珠聽的心花怒放,剛要說話,外頭有個小丫頭跑了進來:“少夫人,太太來了,轎子剛進角門。”
這個時候,她來做什麽?鄭明珠疑惑,難道是不滿自己對陶媽媽的安排,來興師問罪的?
可是也不至於啊。
鄭明珠便問陳頤安:“大爺見一見麽?”
陳頤安對這個嶽母很有點膈應,便說:“你見見去吧,我在這裏歪一下,正乏著呢。不管嶽母說什麽,你隻管好生伺候著就是。”
鄭明珠聽明白了他的潛台詞,便起身,吩咐翡翠伺候陳頤安歪著去,便帶了兩個丫鬟走出去。
剛巧走到垂花門的時候,朱氏的轎子便到了,停了轎,婆子撩開轎簾,鄭明珠笑著上去,親自去扶她:“今兒難得太太怎麽得空來了,也不先打發人來說一聲兒。”
立時就吩咐身邊的小丫鬟:“去回一聲夫人,就說我太太來了。”
那丫頭也是個伶俐的,脆生生應了,撒腿就跑。
朱氏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沒了人影。她就嗔怪的對鄭明珠:“我不過一時閑了,白來看看你,你沒的驚動你婆婆做什麽。”
鄭明珠扶著她往裏走,一邊笑道:“這是婆婆管事呢,別說是太太來了,就是無關緊要的人來,也是要回婆婆的才是。”
朱氏也在安國公府管事的,若是林氏來了親戚不回她,還不定怎麽發作呢。
這話噎的朱氏不舒服,便不再接話,鄭明珠依然笑眯眯的伺候在一邊。
後麵還跟著一頂小轎,鄭明珠看了一眼,卻是那位貌美的高家姑娘扶著丫鬟的手下轎來,依然是一臉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