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爭奪

爭奪

張媽媽心中冷笑,這個顧媽媽,以前仗著是國公夫人的陪房,飛揚跋扈,誰也沒看在眼裏,他們同時陪嫁過來,但凡有點油水的地方她都不肯放過,統統掌住了,隻打發自己去看著房子院子,這些地方能有多少進項?

平日裏見了,愛理不理,竟比正頭主子還大幾分的樣子。

隻是自己和國公夫人情分上差了,爭不過顧媽媽,如今眼看少夫人有心要整治她了,她總算想起要來找自己說話了,可這會子,誰還去趟這趟渾水?

阿彌陀佛,終於等到今天了。

張媽媽本不欲去,心中念頭一轉,突然覺得看看她那樣子倒也不錯,便對那小丫頭子說:“我難得進來一趟,原也該去見見。”

便跟著那丫頭走。

顧媽媽是一等管事媽媽,住在正院後頭的倒廈裏,獨一個房,張媽媽一進去,顧媽媽就迎了上來,抓住她的手,親熱的說:“張家妹妹來了,快坐。”

又叫小丫頭:“把前兒鋪子送來的好茶沏了來。”

張媽媽但笑不語,這樣子前倨後恭,看來身上十分的不幹淨。

顧媽媽連鄭明珠這樣的正頭主子都不放在眼裏的,在下人裏頭更是自覺高人一等,說起話也常常帶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此時就不由的說:“妹妹來嚐嚐這茶,這是前兒東街鋪子裏送來的今年上進的新茶,便是宮裏也就隻好這樣子的。”

那語氣裏就帶了一份倨傲出來。

張媽媽早看明白了的,此時心中隻是暗笑,喝了口茶,順著讚了兩句,顧媽媽這才有點訕訕的打聽:“這一下午的少夫人留妹妹在屋裏,都說了些什麽?”

張媽媽早巴不得她這一問了,便笑道:“能有什麽,不過是問問幾房陪房的事兒,我也不大懂,隻能說些知道的。”

顧媽媽忙說:“問這些做什麽,這些可都是當初太太再三挑過的,再妥當不過的了。”

張媽媽便笑:“便是妥當難道少夫人還不能問一問不成?”

這也太把太太當座佛了,別說隻是繼母,少夫人又是公主親女,身份上就高過了她,就是親娘挑的人,少夫人要過問也是應該的。

不過張媽媽到底是國公府出來的人,知道少夫人一向對太太言聽計從,從無違逆,簡直比親母女還親些,便隻說了這樣一句。

顧媽媽便急了:“又是要看嫁妝又是招陪房的,不知道少夫人著了什麽魔,妹妹,我如今要在裏頭伺候少夫人,還是煩妹妹去府裏,回一回太太吧。”

在路上的時候張媽媽就預料到顧媽媽要找她是為了什麽,此時見所料不差,隻是笑道:“少夫人吩咐了,這些須事不許打擾了太太,我這樣去可怎麽好。”

顧媽媽笑道:“我也料到這個了。”她給丫頭使了個眼色,丫頭便捧了一個包裹過來,顧媽媽笑道:“這裏頭幾匹新樣子貢緞,你帶著去見太太,便是有人問起,便說是少夫人新得的,拿回去孝敬太太的便是了。”

又打開一個匣子,取了一隻沉沉的赤金鐲子給張媽媽:“這也是今年的新樣子,送給妹妹帶,妹妹可別嫌棄。”

張媽媽推辭了一下,便收了禮,又說了兩句閑話,顧媽媽心急如焚,話裏話外都在催她趕緊去回了太太。

如今府裏的人因吩咐了幾道門上的人,等閑出不去,而自己到府裏時間短,主子又是個立不起來的,別說府裏幾輩子使出來的那些家生子了,便是略有點臉麵的都不把甘蘭院當回事,她如今能收攏的也就幾個小丫頭子。

現如今隻得指望張媽媽了,她一直在外頭,出府名正言順,況她也是太太選了來的,隻怕也得仰仗太太。

真不知少夫人被什麽小人調唆了,突然竟要這樣子了……還有玲瓏那個賤婢……

顧媽媽在屋裏走來走去,喃喃自語,咬牙切齒。

張媽媽收了禮,抱了緞子,從後頭繞了出來,想了一下,就上了抄手走廊,走到正院門口來,玲瓏正在院子裏,見了她忙笑道:“還以為媽媽已經走了。”

張媽媽走過去悄悄笑道:“原是準備走了的。”輕聲把顧媽媽叫她去的事兒告訴玲瓏。

玲瓏抿嘴笑道:“媽媽是個什麽章程?”

張媽媽便說:“我是個笨人,什麽事也不敢擅自做主,這才特特的繞過來,想求少夫人一個示下。”

玲瓏會意,便笑道:“少夫人正在裏頭呢。”

鄭明珠在炕前支了繡花棚子繡花,見張媽媽進來,絲毫不動容,眼皮也不抬,隻是說:“媽媽坐。”

並沒有張媽媽意料中的問她怎麽又來了之類。

這樣子的少夫人越發叫人不敢怠慢,張媽媽更篤定少夫人與以前不同了,連忙便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裏頭自然加了許多自己勸顧媽媽,顧媽媽卻不聽人勸,非要她去回太太的話。

鄭明珠安靜的聽著,手裏還十分之穩,待張媽媽說完,她也並不急著說話,直到那花瓣繡完最後幾針了,才擱下來,叫人接過張媽媽恭恭敬敬遞上來的緞子和鐲子,隨手翻了一翻,笑道:“既是給媽媽的,媽媽收著便是。”

張媽媽連稱不敢,鄭明珠笑道:“往日裏也少見媽媽,這便當是我賞你了。”

張媽媽見她是連鐲子帶緞子都賞自己,心中便就明白了,嘴裏卻還是說:“那麽顧媽媽那裏……”

鄭明珠慢條斯理的說:“先前我就說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我這麽大了,自己身邊的事兒還料理不來,要回家勞煩太太,也太沒道理了,媽媽說是不是這個理?”

張媽媽哪敢說個不字,隻是附和。

鄭明珠卻又說:“隻不過顧媽媽是太太賞我的,原也是為了照料我,一時見我要理事怕我勞累了,也是有的,我也不好辜負她的好意,這可怎麽辦呢?”

張媽媽見她居然兩口話,一樣說一半,深覺不好應付,可她心中早存了顧媽媽壞了事,她就要取而代之的想法,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便試探道:“少夫人所慮極是,依奴婢說,奴婢如今隻管回去,晚間打發個人來告訴顧媽媽,已經去回了太太了,這樣既不打擾太太,也免得顧媽媽擔憂少夫人,少夫人覺得這樣可行?”

鄭明珠便笑道:“還是媽媽經了事的,□□想的周全,便就這樣吧。”

張媽媽見沒有別的吩咐了,便退了出去,到了院子裏才覺得出汗,今日見鄭明珠兩回,就出了兩回汗,她突然覺得,就算今後顧媽媽沒了,她能取而代之,隻怕也沒有顧媽媽以前那種風光。

她不敢在院子裏久站,自己帶著小丫頭回去了,安排人辦這件事。

鄭明珠見張媽媽出去了,才繼續拈了針繡花,她從小就有這樣的習慣,商家女很少學女紅的,尤其是像她那樣的獨女,她卻是機緣巧合,從小身邊兒就有個繡花大家,她發覺繡花極能平靜心緒,所以倒是慢慢的學了起來,到了後來,心中有事便支了棚子繡花,針線上下翻飛中,更宜理清頭緒,空明心境。

這一天,她見顧媽媽,張媽媽,玲瓏珊瑚翡翠瑪瑙的諸般表現,甚至是下麵的三等丫頭,小丫頭們,都是又緊張又興奮,處處竊竊私語,時時窺視眼光,人人心中似乎都有無窮的思量,她不由的想,自己的表現會不會太突兀了點。

從顧媽媽的態度能看出,以前的鄭明珠是那種被人欺到頭上也不會掙紮的人,又不懂理事,顧媽媽到了如今還在覺得她隻是一時興起,抬出太太來就能壓住她了。

其他的人雖沒想的這樣極端,但也都覺得她是個軟弱主子,隻想著趁這個機會,換了管事媽媽,替自己多幾分機會罷了。

鄭明珠隻怕依然是眾人眼中的一塊肥肉。

而自己這樣子,到底會不會太快了呢?

豔色的絲線翻飛,又一片花瓣成型了,鄭明珠心中漸漸冷靜,不,她沒有做錯什麽。

她再活一次,並不是為了任人踩踏的。

如今,她是鄭明珠,便是舉止略有時常,她依然是鄭明珠,她需要好好的過下去,而不是被人欺淩著過下去。

她要活的自在,活的華彩!

又繡出來一片花瓣的時候,鄭明珠的心境完全平靜下來,正在這個時候,外頭丫鬟報:“大爺回來了!”

陳頤安在宮裏三天才出來,自然比不得家裏頭,鄭明珠連忙站起來:“大爺回來了。”這一日陳頤安身後跟著兩個丫頭,兩人穿著不同,其中一個做婦人打扮,看起來有二十出頭了,穿了件桃粉色點金褙子,中等個子,圓臉大眼,容貌果然隻是中上,另一個卻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穿一件杏色羽紗對襟比甲,胖乎乎的,生的很是可愛,嘴角帶個酒窩。

鄭明珠就明白了做婦人打扮那個應是陳頤安的通房宣紋,另一個她不認識,不過她們立刻行禮,鄭明珠就聽見了,那個胖丫頭叫墨煙。

鄭明珠一邊叫丫頭收了繡花棚子,一邊伺候陳頤安寬衣:“這是才從宮裏回來?”

陳頤安看了一眼繡花棚子,漫不經心的點了頭,嘴裏卻說:“你怎麽想起來做這個,倒是稀罕。”

這口氣可真不怎麽好。

作者有話要說:先前忘了說了,昨天看到出現了一篇長評,正高興呢,發現是亂碼!

那位大人發的呀,求再發一次,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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