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以戰養戰(上)

“啟稟知縣,這是薛縣尉送來的樓牌戰報,還有過江龍等匪首的人頭。”太湖縣衙內繼此前送來的張天雄兄弟的首級以及張家主幹族人和一批財寶之後,這才一天時間過去,來自樓牌的戰報和過江龍那猙獰的人頭就再次讓所有人都驚詫的張大了嘴巴。在薛洋出發之前沒有人相信他們能夠成功,甚至尹宗道自己都認定薛洋此舉根本就是去送死。但是沒想到的是僅僅三天時間過去,黃泥鎮和樓牌兩處橫亙在太湖至舒州官道上的毒瘤就被對方一一拔除。要不是張天雄和過江龍很多人都見過,甚至尹宗道都懷疑這是薛洋在虛報戰功。

“知縣,薛縣尉此次首戰告捷,縣衙必須要有所表示才可啊。”尹宗道旁邊的正是太湖縣縣丞霍同宇,他手中還有一份薛洋報上來的兩戰的戰損和陣亡將士名錄,上麵一連串足有二十多人的姓名讓這位主管縣域民政的縣丞開口道:“這對於振奮太湖百姓的人心有著極大的作用,以卑職看還是以縣衙的名義發布一份布告,來一掃此前失利的陰霾。”他這個建議可以說非常及時也很中肯,但是意思也很明顯,那就是薛洋兩戰雖然接連大勝,但是對於本身就隻有一百餘人的隊伍來說幾乎算是損失一半戰力了,那麽就到了必須補充的時候,不然的話這種勝利之勢就根本無法持久。

“同宇啊,你馬上以太湖縣衙的名義發布文告,向所有百姓宣告大捷。”尹宗道此時的臉色有些奇怪,甚至可以說很複雜,在霍同宇的話說完之後半晌才開口道:“至於陣亡將士也以縣衙的名義將撫恤發出去。”他同意發布文告以及撫恤的事情,但是絲毫沒有替補充兵員的事情卻讓霍同宇心頭一沉但是未等後者開口就繼續道:“同宇啊,你可知我這小師弟的真實身份?他就是此前大鬧舒州城,和舒州府兵主將貝翊禮兵戎相見的那一位陳家人。你說本縣一旦給予他招兵買馬的權力,將來如何在貝將軍麵前自處?”

尹宗道的這句話讓霍同宇大吃一驚,不但吃驚薛洋的身份,更加吃驚尹宗道的態度,這分明是不打算給薛洋好處,但是卻想著利用對方來剿滅太湖境內的盜匪,為自己的履曆增添光輝。如果薛洋真的是當日在舒州敢和府兵主將正麵對抗的陳家人的話,那麽依照對方的性子一旦知道尹宗道的心思,又豈肯善罷甘休?

霍同宇已經不敢想了,他和對方不一樣,他是實打實的從平民身份走到縣丞的位置上,心頭想著是如何治理好太湖。可以說這些年太湖縣的境況有一半其實都是這位主管民政的縣丞的功勞。隻不過縣丞雖然權力大,但是卻隻能依靠知縣才能有所作為。所以對於尹宗道此時的想法他也隻能是暗自歎息,搖搖頭而去。不過霍同宇在思之再三之後還是暗地裏給此前打過叫道的袁襲送過去一封信,隱晦的告知對方,知縣深覺太湖民生艱難,所以暫難幫助恢複兵員,希望對方能夠自給自足。

霍同宇的這封信最後輾轉送到袁襲手中的時候倒是讓對方和薛洋相視而笑,不過也看出了這位縣丞的那種為難的處境,不過不論是袁襲還是薛洋從來都沒有指望過這位名義上的師兄。

但是在此時,在霍同宇發布捷報的同時,薛洋留在縣城內的募兵處也開始廣泛對外宣傳黃泥鎮和樓牌大戰的結果。號召全縣百姓攜手跟隨薛洋一起共同打擊境內山賊盜匪,為太湖縣的長治久安貢獻自己的力量。原本這隻是一場宣傳,畢竟在薛洋的認知中,太湖縣不管怎樣算得上太平很多年了,百姓承平已久之後對於打仗沒有太多的信心,所以縣城的募兵處與其說是募兵處還不如說是薛洋放在縣城的一個宣傳點,就是防止在縣衙不願意出麵宣傳薛洋的戰績的時候自己動手。但是沒想到的是這兩戰卻給了太湖百姓極大的信心,尤其是在縣衙的捷報文告出來之後,得知募兵處宣傳的確係真實無誤之後,不斷有人前往募兵處詢問募兵的條件,那眼睛中的躍躍欲試也讓留守的幾名陳家家丁感到自己這些天的辛苦沒有白費。而在隨後幾天時間內,縣城募兵處還真的招到了十幾名合格的兵員,這些人被匆匆送到天柱山薛洋的大隊本部。

不過這時候的薛洋本部已經從打下樓牌之後的不到七十人擴充到了兩百多人。樓牌一戰之後袁襲故技重施,將過江樓在樓牌鎮控製的資產全部查封帶走,糧食除了留下一半作為軍糧其他的全部發了出去,再加上分發出去的一千多畝良田和數百畝山地,樓牌百姓對於這位年輕的縣尉大人崇拜之情變得異常炙熱。而且和黃泥鎮不同,樓牌鎮處在丘陵內,山民眾多,比起平原地帶的百姓這裏的人對於參軍的熱情更高,所以雖然樓牌鎮的人口數量比不得黃泥鎮,但是袁襲卻在分發田地之餘一邊宣傳自己寫出來的歌謠一邊安排人手宣傳擴軍,短時間內就招到了五十多人。要知道這還是隻是在樓牌鎮沒有去下屬的鄉村。這一幕也讓薛洋喜出望外,在帶著大量的物資回到天柱山佛光寺別莊和陳瀟瀟等匯合之後,將此前從舒州帶出來的三十多家丁加上兩地招募而來的八十多人全部編入正軍當中,並且初次頒布自己的旗號。

“舒州軍,主公啊,這要是讓林度父子知道你直接用舒州軍的旗號,估計臉都會氣綠的。”袁襲見到別莊前方的空地中央那高高飄揚的黑底白字的軍旗也是忍不住發笑。

“估計他此時是顧不上我這條漏網之魚了。”薛洋搖了搖頭,笑道:“舒州軍至少能夠讓我等出兵嶽西其他兩縣的時候師出有名,不至於僭越。”

“主公所言甚是。我等目前兵員足有兩百多,襲有自信,等到剿滅太湖縣內所有的盜匪,我軍人數最起碼能夠達到千人之多,而目前糧餉不缺,兵器優中選優也不存在短缺,就算是縣衙那邊反悔,也不至於被人拿捏住命門。”袁襲點頭道:“今晨襲已經和陳燁籌算過,我軍目前繳獲加上慧心大師贈送,共計糧食一萬五千石以上,一千軍足夠消耗一年有餘,這還不算我等後續繳獲所得。”

“這事還得感謝大師,佛光寺幾乎將這些年所有糧食存餘全部贈送給我,以後這份恩情得好好報答。”薛洋也是一陣感慨和袁襲邊走邊抵達別莊主廳,見到陳瀟瀟陪著陳老爺子坐在裏麵,旁邊陳安也在一旁頓時笑道:“世叔也在啊,正好有件事想請世叔安排。”

“薛洋,你此前說帶回來的那三十多名女子你有安排,這兩天也沒見有動靜,這都是女子隻怕也難有去處。”薛洋回來之後就將從黃泥鎮帶回來的那些女子交給了陳瀟瀟,這兩天都住在另外一處別莊,隻不過這兩天他是忙得腳不沾地,所以給忘了。此時見到陳瀟瀟說出來才拍了拍腦袋苦笑道:“這一忙起來就顧前不顧後,看我這記性。安叔,此前我在霍州老宅的時候曾經見到家中有棉花,不知陳家對於棉花了解多少。”棉花其實在漢代就已經有了,隻不過基本上都是作為花來養,沒人知道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植物在後來居然有這麽大的作用。之前薛洋在陳家也曾經見過,雖說和後世的高產的長絨棉差距還是很大,但是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可以用來紡織棉布,而且最主要的是可以製作棉衣,不僅成本低廉而且保暖性能比起這個時代的麻葛等物要好上數倍不止。

“棉花不就是花嗎?郎君需要的話陳家有很多啊,家中苗圃裏麵有很多棉花,還有很多的棉籽,可以隨時種植。”陳安不知道薛洋問的是什麽,所以隻能依言答道。

“那就告訴老宅那邊,要花大力氣種植棉花,你們難道沒發現,棉花可以用來紡線織布嗎?而且還可以直接製作成棉衣啊?”薛洋簡要的解釋了一下後世的棉布的事情,隻說得在場的幾人麵麵相覷,棉花在此時已經很普通了,但是還從來沒人這麽想過,但是薛洋一說出來之後陳安立馬反應過來苦笑道:“郎君真是思慮獨特,此事不僅我沒想過,我想其他人也都沒想過。”

“馬上安排人手去種植,這些女子暫時放在別莊,讓他們做些其他力所能及之事,比如製作軍服和軍靴或者直接以陳家的名義建一個作坊,製作成衣。”薛洋這會一說陳安馬上就明白了,雖說對於專門的女子作坊的做法很奇怪,但是此時卻已經顧不得其他了。

“還有幾件事,安叔和世叔返回霍州之後除了一麵繼續招募陳家護衛之外,還要想辦法招募各式工匠,冶鐵煉鋼,打造武器,箭矢和長弓,另外看看能否招募到會製作盔甲的工匠,如果有的話一定要收入麾下,在霍州建立一個完整的武器作坊。我記得霍州有鐵礦,可以直接就地煉鐵煉鋼。”薛洋對於武器作坊早就眼熱了,甚至還想好了其中的細節,所以當場一一交代陳安,讓其回去利用陳家在各地的商業網絡來搜羅工匠,甚至還將後世流水線的思想也透露出來,這對於武器製造尤其是盔甲製作這種非常複雜、難度非常大的武器來說作用非常大。

“這是我這幾天思索的長短武器樣式和尺寸,安叔回去之後可以照此進行打造。”薛洋從懷裏掏出幾張畫著橫刀、長槍和幾種樣式盾牌的圖紙遞給陳安道:“槊我是不想了,太貴而且製作太難,不適合大規模製作。所以我改成長槍了,製作簡單。我算過,製作一柄長槊的本錢至少能夠製作五杆長槍。”

“主公這幾日做的功課不少啊,這等事宜都算的清清白白,襲佩服。”袁襲見到薛洋安排陳安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有條不紊,顯然是事先考慮多時,所以忍不住感慨道:“說起來倒是我這個軍師慚愧了,沒能替主公分憂。”

“先生莫要如此,這些也隻是薛洋此前想過,算得上事先有準備而已。”薛洋搖搖頭道:“先生稍等將此次繳獲的所有珍奇寶物全部交給安叔,讓陳家負責售賣出去,所得錢財全部作為購買武器所得,而且武器作坊所需費用先生到時候也一次性撥付給安叔。”

“區區錢財,都是小事,不用算的這麽清楚。我陳家別的不算,就是家資巨富,所以洋兒你需要什麽盡可吩咐陳安去籌備,陳家會竭盡所能支持你。”也不知道這些天慧心大師跟陳老爺子說了什麽,反正此次薛洋回來之後,老爺子對他的稱呼都改了,薛洋倒是沒覺得什麽,反倒是陳瀟瀟每次聽到都會麵色緋紅。

“嗬嗬,主公,陳老爺子既然慷慨,那我等也不能強拂好意,再者說,如今舒州軍草創,不論何處都需要用錢,賬上那點錢財隻怕還真不夠消耗的。”薛洋尚未答話袁襲倒是笑嘻嘻的站起身來一拱手笑道:“主公麵皮薄,而且因為大娘子他不好回答,那隻好我這個做臣子的來開口了。”他這句話一開口倒是讓陳老爺子含笑點頭,而薛洋看了一眼低頭不敢看自己的陳瀟瀟,微微一笑。

“好了,舒州軍在此地會整頓十天,然後還會繼續征戰,隻怕太湖境內的動**會持續一段時日,安叔和世叔返回霍州老宅應該盡快,不然的話沒有幾名護衛我還真是不放心。”薛洋撓了撓頭不理會在場幾人看自己和陳瀟瀟曖昧的眼神繼續道:“瀟瀟,要不你也先回霍州吧?”

“主公,大娘子莫不如留在此地為好,畢竟我等馬上都要離開,而慧心大師又將這些別院田產全部贈送給主公,總需要一個主事之人留下看管。眼下也隻有大娘子合適。”薛洋話一出口就見到陳瀟瀟眼中閃過一絲不舍和幽怨,頓時含笑道:“到時安排可靠之人跟在大娘子身邊護衛,萬一有事也可就近退入佛光寺,安全上不會出現問題的。”

袁襲飽含深意的話讓薛洋微一沉吟之後點了點頭,而陳瀟瀟見此也是重新露出了笑臉,這倒是讓其他人都再次取笑起兩人來,嬉笑之聲讓剛剛的嚴肅隨之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