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啟年的傳說

“我以我從警20多年的專業資格保證,這封信是一個7到9歲之間的小孩子寫的。”

“一個7歲的小孩子能把字寫得這麽好?寫得那麽順暢?寫得幾乎沒有塗抹和修改的痕跡?他是什麽,是天才嗎?為什麽不能是一個成年人偽造的筆跡呢,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做過鑒定?”

組長和柳子元剛從桂北省飛回來,又立即組織組員們召開工作會,匯總當前的工作進展情況。

一開會,沐雨塵就和中聯部的譚燎原就目標對象的筆跡鑒定和結論問題爭了起來。

譚燎原是個30多歲的中年漢子,身材魁梧,剃了個大板寸,兩道凶眉,單眼皮,小眼睛,大鼻子,五官單個拿出來看還可以,擱在一起就太難看了。長得沒有女人緣的壞男人樣子也就罷了,平日裏還不怎麽愛說話,說起話來卻能頂死人。

沐雨塵用力拍著桌上一遝厚厚的標著機密的筆跡鑒定報告,把桌子拍得啪啪響說:

“我這有4位國內最權威的筆跡鑒定專家出具的鑒定報告,他們得出的結論都是一致和確定的,根據我們提交的樣本筆跡,通過科學的檢驗論證,書寫人是一名7至9歲之間的少年兒童,男性的可能性在99以上,而且沒有第二個人的筆跡,全部都是他書寫的。你要不信,你可以拿去看看。”

譚燎原也不服氣,繼續糾纏道:

“別動不動就拿專家來壓人。這信裏的筆跡看著就是筆鋒老成中帶著稚嫩,開筆重,落筆輕,顯得氣力不足,稍微內行一點的人都能看出像是一個小孩子寫的,小孩子就是字寫得再好,力氣也就那麽大,所以一看就看出來了。問題是目前的線索隻有那麽多,要圈定嫌疑對象,判定年齡和書寫習慣就非常重要,你怎麽知道是不是寫信的人故意在誤導我們,讓我們全力去找一個子虛烏有的小孩子,然後竹籃打水一場空。除非你有更加直接的證據,比如指紋。”

沐雨塵往椅背上一靠,攤著雙手說:

“就是還沒有找到書寫者的指紋。從信紙和信封上提取到的指紋都是成年人的指紋,有些已經找到了人,有些還沒有找到”

組長突然清了下喉嚨,低咳了一聲。

沐雨塵馬上話題一轉道:

“我們不僅是從書寫的筆跡上判斷,而且是從書寫者書寫的力度和握筆的位置等綜合因素來證實我們的判斷,幾位專家都以自己的職業名譽來肯定,寫信的人的手掌隻有這麽小。”

沐雨塵伸出右手,用力向裏團,還用左手用力捏,把自己的右手捏成個雞爪的樣子在大家麵前比劃。

譚燎原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怪聲怪氣地道:

“那不是還要把侏儒也納入懷疑對象了?找有成人心智的侏儒,總比找7歲的小孩子靠譜。”

沐雨塵也不理他,向著組長匯報道:

“李組長,公安大學的雲仙客主任是目前國內刑事科學技術方麵最權威的專家,他提出如果能夠再多提供一些樣本或者能看看原件的話,也許能提供出更詳細的檢驗鑒定報告,這樣對我們的工作將會更有幫助。”

李晨風聽了,也沒說話,掏出根煙再用打火機點上,深深吸了兩口,會議室裏飄起了縷縷青煙,他瞟了眼坐在他旁邊的章天橋一眼,章天橋不動聲色,隻是用手在鼻尖前扇了扇風,表示對煙氣的不滿。

李晨風彈彈煙灰,對柳子元說:

“你安排一下,立即對他進行最嚴格的政審。”

然後又對沐雨塵說

“等政審結果出來以後再說。”

這時候,從角落裏輕飄飄的冒出一句話來。

“找雲仙客?那還不如去找他師傅,原來公安大學的王啟年教授。”

大家一看,原來是坐在一邊的白泉益,他放了一句炮後就不管不顧了,埋頭在那拿白瓷缸子喝茶水,還吹了吹浮在上麵的茶葉,顯得十分淡定的樣子。

陳觀著嘴說:

“王啟年?他不是因為亂搞男女關係被抓起來了嗎?現在還關在監子裏麵吧,那怎麽能行?”

譚燎原也跟著插嘴:

“是不是那個社會經曆十分複雜,卻打入了人民公安內部,號稱從18到80歲的女人都不放過的王叫獸?”

沐雨塵黑著臉,錘著桌子道:

“這些都是汙蔑,哪有這麽誇張。王教授的業務水平那是沒話說的。”

章天橋居然也插嘴發言了:

“那禽獸不如的故事呢,是不是真的啊?”

陳觀水立馬興奮地拍著桌子說:

“這個我知道,我告訴你。”

會議室裏大家爭著發言,頓時就鬧哄哄的像是大街上一樣。

我年紀小,社會閱曆少,沒聽說過這個人和那件10幾年前幾乎轟動了整個公安係統的案子,但還是從大家的發言裏勾勒出了這個奇人的一些輪廓。

這個王啟年教授,出身於清末的仵作世家,他的家族成員從清末、北洋到國民黨時代,都在偽警察係統裏做事,有的還當了大官。他先是跑到德國的海德堡大學讀到了犯罪學與刑法碩士,然後再回國跑到舊上海當了一段時間的警長,因為爭風吃醋得罪了青幫頭子,就跑到偽內政部高等警官學校(也就是後來的偽中央警官學校)當教授教書,期間還受學校委派到美國的哈佛大學進修犯罪心理學,還在美國的聯邦調查局(fbi)裏見習過一段時間,等到全國快解放了,他沒有跟著家人跑到國外去,反而主動接近學校裏的黨組織和進步學生,跟著他們投奔了革命。

解放以後經過政審,他身上居然沒有背著什麽血債,又通過思想改造後就留用了他在公安大學裏繼續教書,因為他業務水平實在是高,還曾經安排他到蘇聯大名鼎鼎的國家安全委員會(克格勃)進行交流學習,算是曾經在國內刑事科學技術方麵的一麵旗幟。

但這個人有個從舊社會開始就有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愛偷人。特別是他老婆去世以後,沒了人管就更加地偷得飛起,號稱從18歲到80歲,沒有他偷不到,專門勾搭別人的老婆。

即使他做得非常小心,使用了許多的反偵察手段,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終於有一次被人家老公以為家裏進了賊,帶著公安堵在了家裏,把事情鬧大了。

如果就是這樣也就罷了,之所以鬧得全係統都知道了他的事是因為不知道哪個缺德鬼把他在公安局裏做的部分自辯供述內容給透露了出來,當做笑話廣為流傳。

說是王啟年說:他也知道偷人不好,對不起黨和政府對他的培養。所以他和哪個女人兩個看對了眼了,那女人已經意動,開始勾引他的時候,他都要進行一番激烈而複雜的思想鬥爭,是做禽獸?還是做禽獸不如?

最後他還是選擇做了禽獸。

他犯案的時候,政治風氣已經蠻緊了,學校裏也有人樂得見他出事,所以他被以流氓罪起訴,判了15年,至今還在監獄裏服刑。

大家鬧哄哄地各說各的,李晨風按滅了手上的煙頭,拍了拍桌子,等大家都安靜下來才看著白泉益說:

“白處長,別看戲了,你為什麽會想到這個人呢?說說你的道理。”

白泉益笑了笑,放下手上捧著的杯子道:

“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他了。我一直覺得這個人關起來還是可惜了。畢竟是很有才華。我們現在不是急著需要一個這方麵的權威專家麽?我剛才又仔細考慮了一下,還是覺得他比較合適,懂行,好調擺。”

李晨風又點了一根煙,問道:

“他都關了十幾年了,還能不能用啊?”

白泉益依然是笑著說:

“象他這樣舊社會過來的老警棍,以我的經驗,到了監子裏麵那才叫混得風生水起,吃不了虧,腦子照樣好使。不過也不敢保證,不能用的話就不用是了唄,反正也沒什麽損失。”

李晨風又追問道:

“那保密方麵你是怎麽考慮的?如果泄密,那這個責任誰也擔當不起啊?”

白泉益眉毛一皺,舔舔嘴唇,冷笑著吐出幾句話來:

“那還不簡單,他要是有價值又懂事的話,就收編進外圍,讓他給我們做事,把他看起來。要是他敢動一點歪念頭,不管是繼續關起來還是嗬嗬嗬嗬,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整個會議室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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