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想上頭條
我叫林千軍,平林漠漠煙如織的林,心如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的千,三軍過後盡開顏的軍。
我愛好文學,喜歡創作,平時空閑時間寫一點小文章和詩歌,我喜歡思考人生,我眷戀一切美好的事物,對生命的世俗和崇高充滿著激動和關懷。
國內的作家我隻喜歡顧城,外國的作家我比較喜歡陀思妥耶夫斯基、米蘭·昆德拉、帕斯捷爾納克、傑羅姆·大衛·塞林格、亨利·梭羅、加西亞·馬爾克斯、三島由紀夫還有威廉·薩默塞特·毛姆。
我喜歡毛姆的《刀鋒》,我喜歡他追求人性的自我完善與超然物外,對造成自身孤獨的外在世界的冷漠,對保持孤獨的完美的入骨,但不喜歡他對主人公自由地尋求靈魂棲息之地的自我放逐。
前段時間的一個晚上,我仿若入定,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問題,於是輾轉反側,然後文思泉湧,文不加點,下筆千言,創作了一篇小說,並為之激動和自豪,於是我想把她發表出來,為了讓更多人可以看到我的傑作,於是我想到了“走後門”。
如果這個國家想讓最多的人看到你的作品的話,那麽你應該選擇《人民日報》,如果你想讓你的作品產生最大限度的社會效應的話,那麽你應該選擇《人民日報》。
我就是為了這個目標這樣努力著。
“《危險,讓孩子們走開!》,這樣內容的小說,怕是不適合在我們副刊上發表吧?”
秦編輯是人民日報社的一名資深女編輯,她細細地瀏覽了一遍,然後放下稿紙,先是滿眼地疑惑看看我,然後就是眼神中帶著點責備地看著我的引薦人――陳觀水。
似乎在說,你們這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我留著中分頭,穿著白色的的確良襯衣和深色的褲子,臉上帶著固執和癡呆的微笑,有點神經質和憂鬱地看著秦編輯手上的稿子,仿佛這是自己的一切,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言語中的拒絕。
陳觀水咳了一聲,然後細心地望秦編輯的咖啡杯裏加了塊方糖,然後用她的咖啡勺攪拌了幾下,再遞了過去。
“秦老師,以前來這家咖啡店裏的時候,我記得你喜歡甜一點的咖啡,幾年沒來了,你嚐嚐看還合不合你的口味。”
秦編輯接過咖啡,抿了一口,然後放下杯子,目光複雜地看著陳觀水。
“你以前做學生的時候叫我秦晴,現在倒知道叫我秦老師了!”
陳觀水的臉被她的目光灼得有些紅了,趕緊說道:
“秦晴老師,我這個兄弟的小說我也仔細看了,憑良心講,文筆還是非常好的,可以說是上佳之作,不然我也不敢介紹到你這來。他寫的小說,內容是村裏發生了森林大火,公社書記不但命令村裏組織來撲火的中小學學生撤離,還為了救小孩受了傷,很有正麵意義,我也覺得還不錯啊。”
秦晴扶下眼鏡,仿佛回到了教書育人的時候,開始了她對陳觀水的灌輸。
“寫的是很好,很有生活,有些段落寫得甚至可以說是經典,但是,主人公在病**怒斥小學校長的這一段,要讓她保護好孩子們這沒錯,但是還叮囑要她教育孩子們學會保護自己,不要盲目的見義勇為,這個說法是會引起很大的爭議的,特別是在我們《人民日報》發表的話,甚至可能是代表了官方的言論風向,我們不能不慎之又慎啊。還有,這小說裏有些數字引用得不合理,比方匯報說燒了10086畝山林這一段就顯得突兀,像是強行塞進來的,刪掉了整篇文章反倒是更流暢,還有你說要指定版麵和日期發表,你以為是在學校裏出黑板報嗎?你是想在我們《人民日報》上發啊,全國一天有多少稿件寄過來你知道嗎?幾麻袋啊,多少知名作家、大師想在我們報紙上發點東西都不容易,你這篇幾千字的小說,得占多少版麵啊,你知不知道”
陳觀水被秦晴說得有點頂不住了,連忙拿眼睛瞟我,暗示該我出馬了。
我心中暗笑,你不是說你一出馬一切都可以搞定的嗎?還得我來了不是。
我帶著陽光和羞澀的笑容說道:
“秦老師,聽陳哥說,你的小孩也已經7歲,上小學了吧。高爾基曾經說過――世界上的一切光榮和驕傲都來自母親。我覺得您就是一位這樣偉大的母親。”
說到孩子,秦老師,你看陳觀水幹嘛呀,你讓我們還能不能愉快地交談了啊。
“大家都說,孩子是祖國的未來,保護好孩子就是我們的神聖天職。我覺得讓孩子具備以保護生命為第一原則的自我保護意識,是未成年人邁向成熟的重要一步。在泰坦尼克號沉沒的時候,船上的人就是讓婦女和孩子們先上救生船。在美國,把孩子單獨留在家裏,就可能構成犯罪。在歐洲和日本,也是堅決禁止孩子去危險的地方的,更不用說是撲火這樣危險的行為了”
總之,在我曉之以理,陳觀水動之以情,花了兩個小時的說服下,秦晴編輯終於稀裏糊塗地答應了在不對小說裏的數據進行修改而且在指定日期和版麵發表的基礎上,幫我們爭取一下試試看。
這就是我們今天此行的目的。
當秦晴編輯把這篇小說帶回去,在適當的時機下,會有報社的一位高層領導裝作不經意地發現它,然後就此引起了他的關注和重視,以保證小說在指定日期和版麵準確並一字不改地刊發出來。
這就是我們今天此行的任務。
在回去的車上,看著還有點狼狽的陳觀水,我不忍心再去揭他過去的傷疤,但是還是忍不住問道:
“皮哥,這篇小說到底是誰寫的啊?”
陳觀水往路邊猛打一把方向,踩死刹車,把我甩了個踉蹌,頭撞在前麵座椅上,然後惡狠狠地回過頭來盯著我說:
“再喊我陳皮或者皮哥,我就打斷你中間那根腿。我說到做到!”
好吧,陳觀水同誌因為小時候太頑皮、愛闖禍,所以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帥說他真是隻大鬧天宮的“皮猴子”,老帥英明神武、口含天憲、金口玉言,於是“皮猴子”就成了他的綽號,然後再衍生到大家叫他“陳皮”或者“陳皮皮”,他一直在為擺脫這個綽號做著堂吉訶德似的努力和鬥爭,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我不能和暴怒的失意者硬頂,就從善如流地采納了他的建議。
“觀水同誌,這篇小說寫得這麽好,究竟是誰寫的啊?”
陳觀水看著我,輕輕地說出了小說真正作者的名字,兩個同音字,我頓時想到了那篇婦孺皆知的歌頌人民軍隊的散文。
我徹底地佩服了。為了能在《人民日報》的副刊上發表,居然請動了部隊的這位文學大師撰寫一篇不署自己名字也永遠不會收入自己文集的小說,還規定了情節和摻雜了那麽多不合理要求。
我對首長所說的不惜代價有了新的認識和理解。
“經過慎重的考慮,如果不能和黨中央建立非常安全和可靠的聯係渠道的話,我將不再像現在這樣寫信了,而是潛伏下來,去過自己的生活。因為現在這樣太不安全了,如果信的內容泄露出去的話,甚至是對祖國有害的,這將嚴重違背我寫信的初衷。”
我不由地回想起了我到專案組後,看到的那封“蝴蝶”來信裏夾著的小信裏的內容。
“尊敬的首長,如果你覺得我信中的內容和我知道的東西有價值的話,那麽就請和我聯係吧。如果信真的是中央收到了,並引起了一定的重視,那麽請在今年4月1日的《人民日報》上發表一篇文章(時間上應該來得及吧),內容嘛,就請寫關於未成年的小孩子不能去撲山火的內容吧,說不定還可以救一個小孩子的命哦,這樣大家就不用去學習他了。看到文章我就知道中央已經收到我的信了,那麽我才可以放心地繼續寫了。另外,記得保密單位都是寫某某信箱的,如果文章裏出現10086這個數字的話,那麽以後我就往北京10086信箱寫信(如果不是巧合有重複的話),這樣應該你們很快就可以收到了吧。收到信記得要打好評哦,親!――一隻愛國的蝴蝶”
文章很快就要發出去了,那隻蝴蝶又會怎樣扇動翅膀呢?
我們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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