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會秦都督
從西山回白帝廟的路上會路過白臘坪。
此時天色大亮,晨曦耀眼。
白臘坪上已經聚集了幾百軍士,秩序井然,操練正勤。
他們十數人分作一個小隊,擺出葉雲程看不懂的陣型,如穿花蝴蝶般來回往複,時不時還要暴喝出聲:“哈!”
糊弄誰啊?要是大明衛所兵都這個素質,早特麽統一全球了!也不知是不是專門演給自己看的?
葉雲程瞅了一眼便偏過臉,腳步加快匆匆進了白帝廟。
他現在有點羞於見人,因為整張臉都是黑的,太過影響他的光輝形象。
這都要怪黑火藥製造的子彈!
打一槍就是一股黑煙,再加上牆頭風大,他又頂著風,於是……
葉雲程和葉貴的身影剛巧消失,吳良德帶著兩個手下急吼吼出現了。
片刻後,他用力將頭盔摜在地上,在塵土飛揚中怏怏而歸。
……
明倫堂前。
葉貴舉了舉手上的鳥銃,問道:“少爺,這銃還回去嗎?”
葉雲程想了想,反問道:“你是從軍士手裏借的,還是……”
不等他說完,葉貴馬上明白了少爺的意思,搶話道:“不是借的,小的找吳良德拿的。”
“哦。”
葉雲程總算明白了剛才發生在白臘坪上的事,原來是自己身邊出了漏子!肯定是葉貴拿銃時口風不緊,透露了自己要用的意思。
而這個吳良德,帶兵不行,做表麵文章、揣測人心卻是一把好手!
平時自己都去觀日台,並不走白臘坪那邊,也不見底下的武將。
吳良德可能想賭自己的行蹤,利用演兵的機會搭上話。反正有棗沒棗先打兩杆子試試。
但話又說回來,此事也不能隻怪葉貴,他年輕不懂事,怪就怪自己沒和他交待清楚。
葉雲程暗自警醒,可不要小看了古人,我和他們的差別隻在見識,不在智慧。
不過豬隊友絕不能放過!
葉雲程冷笑道:“去拿槍時吹牛了吧?”
葉貴被這個冷笑凍到了,哆哆嗦嗦道:“沒,沒……”又見葉雲程虎下臉,趕緊改口道:“少爺,小的錯了!那吳良德親自教我打銃,還旁敲側擊……小的沒忍住才說鳥銃是少爺要的。”
“原來你知道你錯了啊!”葉雲程臉沉似水,罵道:“以後說話嘴上把著點門,不要什麽都對外說。”
“是,少爺。”
“別叫我少爺!叫兵備,給你說了多少遍?在軍營裏要稱呼我的官職。”
“是,是,小的記住了。”
“還有,吳良德也是你叫的嗎?”
“他狗曰的害我……”
“嗯?”
“是,是,小的以後叫他吳指揮使。”
吃過早飯,葉雲程吩咐葉貴:“你把石頭抱到外麵庭院中曬太陽,迎接侯總兵你就別跟著我了。”
“誇擦!”
葉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跪倒在葉雲程腳下,眼淚說來就來,哀嚎道:“少爺,你不要我了嗎?”
葉雲程一拍腦門,真拿這塊滾刀肉沒辦法,無奈解釋道:“這是官麵上的活動,我不能搞特殊帶個仆人吧?”
“誰家文官不帶兩個小廝?少爺都算清閑的了。”葉貴拿出了反證,順帶還拍了下馬屁。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葉雲程拂袖而去,徑直進了裏屋。
一進屋,他便從腰帶中掏出八顆彈殼塞進了枕頭裏。
倒不是他舍不得這點銅,而是他出於謹慎,避免被別人撿到。況且,彈殼並非無用了,它可以複裝彈頭,也少費點能量。
待他給大黑星裝上剩餘的七顆子彈後出來,卻發現剛才痛哭的葉貴就像沒事人一樣,捧著青色官服,正殷勤地看著自己。
這個皮賴貨!
葉雲程隻好在他的伺候下梳洗打扮,穿上官服,再戴上烏紗帽。
這是他第一次穿著全套的官服,還別說,虎皮一上身立馬就感受不同,有種“站在風口浪尖緊握日月旋轉”的錯覺。
唯有兩點不好,腰帶是紮在官袍外麵的,這樣大黑星就不能直接別在腰上了。
其次,官袍是圓領的,扣子在肩膀處,把槍插在懷裏也不現實,不僅不好拿,還顯得鼓鼓囊囊的有損體麵。
葉雲程想了又想,最終撩開官服下擺,把槍插在裏褲上。
幸好裏褲也有一條細腰帶,可以起到固定作用,就是有點硌肉,因為再裏麵沒有**。這樣一來,走路就必須小心翼翼,不然會磕磕碰碰的;
又幸好官服不是錦衣衛的飛魚服,下擺是曳撒,整塊兒的像女人的裙子,一撩就露出屁股蛋。
葉雲程打扮完,李唯輔找來了,相請兵憲移步西山碼頭,準備迎接侯總兵。
兩人說著話往外走,在白臘坪碰到了列隊的夔州衛兵。
吳良德點頭哈腰地跑來,撲地口稱:“門下走狗吳良德,恭迎兵憲大人!”
他身後跟著的兩位指揮同知還算要點臉,齊齊單腿跪地,稱:“參見兵憲大人。”
“三位請起,大家都是一個馬勺裏攪飯吃的兄弟,莫要生分了。”
葉雲程雖然氣憤吳良德鑽營,但並不妨礙他作出禮賢下士的姿態。
兩位同知果然深受感動,滿臉唏噓地站起身,均感兵備大人仁義。
吳良德再度拿出不要臉的勁頭,腆著臉湊上來,翕動嘴皮就要叫窮。
“閉嘴,你隻要敢說一句話,本官就調你做此次北上的先鋒!”葉雲程笑嘻嘻說出了絕狠的話。
吳良德一個趔趄,當即把嘴巴閉得緊緊的,定了定神,方才挺胸凸肚、滿臉正氣,揮手讓後麵兵丁跟上。
眾人來到碼頭,見石砫宣慰司的頭人們已經等在那裏。
葉雲程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前麵的那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以及她身後的……另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兩個女將軍的主要區別是年齡,秦良玉看起來五六十歲,另一個則年輕的多,眉目間也要更加溫婉。
葉雲程“哈哈”笑著踱過去,遠遠便抱拳道:“秦都督,請恕宰前幾日身體不適,沒有來得及去拜見您,罪過罪過啊。”
秦良玉注視翩翩而來的葉雲程,眼裏驀地閃過一絲黯然,當下便要拜倒參見。
“無需如此,無需如此。秦老夫人莫要折煞了本官!”
葉雲程已經打定主意要白杆兵為自己所用,所以為了消除上次沒接見秦良玉的誤會,便不顧身體的某處不適,匆匆幾步趕在秦良玉拜倒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秦良玉其實也不想給這個“修仙官員”行跪禮,順勢便站直了身子。
不過,她身後的人卻挨個跪了下去,齊稱:“參見兵憲。”
“好好,各位的心意本官領了,請起來吧。”葉雲程露出和煦的笑容,抱起拳“小心”躬身還禮。
秦良玉在旁邊看得暗暗點頭,心說這個兵備道雖然做事不咋樣,但做人還不錯,至少在禮節上挑不出什麽刺兒來。
自從她得知要打東虜、領兵出征以來,這心裏便一直陰雲密布,前幾天又見葉雲程任事不管,於是更覺得前途未卜。
此時葉雲程的言行就好像在滿天的烏雲中劈開了一條縫隙,照進一束陽光來。
秦良玉終於有了點信心,緊繃著的臉也露出一絲笑容,主動給葉雲程介紹起身後眾人。
“這是我的犬子,宣慰使馬祥麟。”她指著一個身穿魚鱗甲卻不戴頭盔,頭上包著白布,眇了一目的高壯將軍說道。
“好漢子!”葉雲程好話張口就來,他隱隱記得秦良玉的兒子會戰死沙場,值得重視。
“不敢當兵備誇讚。”馬祥麟神情激動現於臉上,抱拳後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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