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富貴不還鄉,當如錦衣夜行!
李春來渾然不懼楊德山這幾如吃人般的模樣,反倒是笑嘻嘻的給楊德山的茶杯裏添了些水,笑道:
“舅,您別生氣。三兒我咋會坑您的銀子呢,就是周轉下吧。若是順利,至多一月,必定把這銀子給您還上,還帶著二兩利息。如何?”
“這……”
楊德山的臉色不由再變。
他此時終於確定,他這個外甥,別看才進了衙門裏沒幾天,可,不論是城府還是氣度,早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尤其是李春來身上的那種幾如盡在掌握般的淡定,讓他楊德山心裏都是沒了底。
不住的在心裏問自己:‘這小崽子,到底是咋回事?怎的幾如換了個人一般?’
但這話他肯定不會說出來。
思慮了好一會兒才道:“三兒,你是舅的親外甥,舅借你錢,肯定沒啥問題,舅也放心。可,你得跟舅好好說說,你到底是咋想的。冒險殺頭的事兒,咱可不能幹啊。你娘可就你這麽一根獨苗……”
也不知道他是真動情還是假動情,這番話很是真切了許多。
李春來心神登時大定。
本以為他還要在楊德山這邊花費不少手腳呢,沒想到,這麽輕易便是過關了。
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至正真理啊。
李春來也不再托大,當即便是將他的思路,簡要為楊德山分析一遍。
“嘶。”
楊德山聞言直忍不住倒抽冷氣,看向李春來的目光不由再變!
乃至,他的手都有些止不住的哆嗦。
眼前這個出自他嫡親妹子的小崽子,何止是機靈啊,簡直就是個小人精、潛龍一般啊。
若是事情順利,別說符爺了,便是丁公公,怕也奈何不了他……
“舅,這事吧,隻是三兒的一個想法,具體怎麽做,怕還是有不少難處的。舅,以後,三兒還少不了要麻煩你啊。”
李春來適時又加了把火。
“嗯。”
楊德山這時也回過神來,連連點頭:“三兒,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的事兒,還不是舅的事兒?對了,你珊兒表妹昨天時還說起你呢,今天你著急回去就算了,等你忙完了,別忘了去看看她。你們小時候,可是經常一起玩的。”
看楊德山竟然把他的寶貝女兒都推出來,甚至,幾乎就是明示、要把珊兒表妹嫁給自己,李春來心裏也是一個機靈,更是止不住的翻滾澎湃。
這人生,還真是曼妙又迷離啊。
卻也更堅定了李春來往上走的決心!
若是放在以前,別說見珊兒表妹、與她接觸了,怕是李春來想一下,楊德山都要搞死他。
與楊德山又說了一會兒,老家夥沒咋猶豫,便是先從賬上給李春來支了二十兩現銀,又仔細囑咐李春來一番,還是要低調,財不露白。
……
離開了沂水商行,李春來的破包裹裏,已經是掛滿了一包白花花的現銀。
他先去集市上買了些鹵肉和幹餅,當做回家路上的飯食,又買了些母親喜歡的東西和一大堆煙葉包等雜七雜八的禮品,足花了一兩多銀子。
反正他是從沂水商行出來,又是跟舅舅楊德山借的錢,也不怕人查。
做完這一切,李春來本想去買把刀來防身,但想了一下,還是放棄了,在個鐵匠鋪裏,挑了根質地極好的鐵鋤頭柄,又讓老鐵匠修了一下,做成了一根黑黝黝的筆挺鐵棍子,這才是拎著這跟大鐵棍子,大步出了門。
依照李春來此時的身家,是完全可以租匹馬、乃至買匹馬回家的,不過這儼然太高調了。
而且,他回家的路,山勢複雜多變,馬不好使,毛驢才好使。
但毛驢太慢了,李春來狀態又是極好,完全不如他走的快。
而到底是穿這身皂袍回去,還是換成布衣回去,李春來又小小糾結了一番。
穿皂袍工裝固然光鮮,也算是衣錦還鄉,可,麻煩事也是有的。
萬一路上碰到了不開眼的強人、土匪的,他們一衝動要搞他李春來,這找誰說理去?
不過思慮再三,李春來還是決定穿皂袍回去。
一方麵,是丁公公的精騎應該還在陳家莊那邊鎮守,周圍的土匪,就算再不開眼,想來也是不敢正麵硬剛那等京營精騎的。
另一方麵,穿皂袍回去,說服二姐夫洪斌這邊,想來也會有一些加成的,能省些力氣。
泉子村在縣城的最西頭,準確的說,是西南方向的盡頭,差不多有五十多裏地。
山路還有些不好走,尋常人怕要走一整天,但對此時的李春來而言,這根本就不叫事兒。
他甚至還繞了個彎,先去陳家莊那邊瞄了一眼丁公公那邊是啥情況,見到丁公公依然沒有撤軍,陳家莊的村民也暫時都安置好了,這才是迅速繞到了大路上,踏上了回家的路。
本以為路上可能會遇到什麽波折,可一路過去,尋常鄉民一看到李春來身上的這身鮮豔皂袍,便都是躲的遠遠的,看都不敢看,更別說給他挑事了。
這讓李春來在愜意的同時,卻也有些無趣。
手裏的這跟大鐵棍子,已經被他盤了大半天,還想找個機會試試身手呢。
就在這一路充滿‘衣錦還鄉’的愜意又喜悅之中,李春來逐漸逼近了泉子村,看到了最熟悉的南山和北山。
一路龍行虎步,快步來到了山下大村裏的城門外,守門的幾個老漢子都被嚇了一大跳。
待確定了是李春來之後,不由馬上便是討著巧過來問候,無怪乎是‘老李家的三兒有出息了,吃上公家飯了。’
李春來對此自也早有準備。
取出在縣城買好的數包小包煙葉便是分出去,也不托大,該叫叔叫叔,該叫伯就叫伯。
這讓一眾老漢子們嘴巴都要笑的咧開了,繼續懟著李春來便是一頓猛誇,似乎李春來的榮耀,他們也是與有榮焉。
本來李春來今晚就想去紅崖子的,可這麽個墨跡法,怕是也隻能等到明天了。
好不容易擺脫了這幫老漢子的誇讚,來到了無人的巷子裏,李春來終於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也跟那幫老漢子一般,嘴巴都要咧開來。
無怪乎楚霸王言:“富貴不還鄉,當如錦衣夜行!”
這種感覺,真他娘的爽啊。
怕是莊子裏那位劉老爺,見到此時的自己,也得另眼相看了吧?
一路雜七雜八的胡亂想著,穿梭過這最熟悉的小巷,李春來忽然下意識、在一戶略有破敗的宅院前停住了腳步。
這裏……
是他小時候的玩伴,劉秀娘的家……
李春來怕是到死都會記得,那個紮著兩條可愛的小辮子,白白淨淨,一笑便會露出兩顆小虎牙的女孩。
可惜……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當年的小女孩,早已經長大,並且,已經去了青州府城,嫁為人婦。
前些時日李春來還聽母親楊氏說過劉秀娘的消息,她夫家是在青州開酒館的,生意很不錯,把劉秀娘的爹娘都接到那邊享福了。
“艸!”
不知怎的,李春來本來曼妙的心情忽然止不住的煩躁起來,有點不香了,心底裏那股向上的心,幾如火焰一般,不自禁便是暴虐的燃燒起來!
套用那個靈魂的話:“好白菜,怎他娘的都叫豬拱了啊!”
他李春來,甚至都不知道,比他小一歲的劉秀娘,現如今到底長什麽模樣了……
……
這個點,村裏的人基本都回家做飯吃飯了,不算小的村子裏,燃起了諸多的炊煙,街麵上卻是沒幾個人。
哪怕有人看到李春來,可一看到李春來身上威嚴的皂袍,馬上都是躲的遠遠的,不敢多看。
李春來這時也沒心情跟人打招呼,一路沿著山路往上走,心裏琢磨著去二姐家時的說辭。
不知不覺快要走到自家老屋前的時候,忽然聽到院子裏麵傳來母親激烈的罵人聲,但這罵人聲後麵,又夾雜著一個老男人猥瑣又**.**的憨笑聲。
“狗幾把的,誰他娘的挑刺挑到老子家門口了!”
李春來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的心境,登時便是要炸了。
木頭院門此時又沒關,幾乎是一個瞬間,李春來便是猶如一頭豹子,直接便是拎著鐵棍子衝進了院子裏,大吼一聲:
“娘,哪個狗日的敢欺負你?!”
李春來這一嗓子幾如驚雷,瞬間便是把院子裏的楊氏和那男人都嚇了一大跳。
但楊氏片刻便是認出來,此時進來的這威猛的官差,是她的親兒子,馬上便是露出笑意來。
旁邊,那頭上滿是癩子的老漢子,這時也認出來李春來來,卻是,腿肚子都止不住的打哆嗦,站都站不穩了。
他雖早就聽說,楊氏的獨苗李春來去了縣衙當差,本來以為是那種不入流的‘自幹五’呢,誰曾想,看眼前的模樣,竟是……正兒八經的真官差啊。
這可怎的是好……
“三兒,你咋這時候回來了?咋樣,這幾天餓著沒,有沒有人欺負你?”
楊氏這時已經反應過來,根本不理會那老癩子,忙是快步迎上來,拉著李春來的手臂,這邊打量來、那邊打量去,就生怕自己的兒子受到半點委屈。
“嘿嘿,娘,兒子沒受委屈,混的好著呢。這不,兒子馬上就要升捕頭了,還發了點小財,回來看看您。”
李春來心中隻覺一股暖流湧動,暴虐迅速被壓下去許多,但是,說話的同時,眼睛卻是冷冷的瞥向了這老癩子。
這老癩子李春來自也認識,跟他是同族,算起來,李春來還要叫他一聲二叔。
隻不過,這老癩子年輕時便是個混子,開始在沂源縣城裏混,後來混不動了,便回了泉子村,卻依然是人事不幹,到處偷雞摸狗的瞎混。
李春來也沒想到,這老不死的老東西,居然敢打他娘的主意!
老癩子此時被李春來這一眼嚇的不輕,忙是訕訕笑了聲,尷尬道:“那啥,大妹子,既然大侄子回來,我就先回去了。以後,你,你有啥活,隨時招呼我就行……”
說著,他便要往外走。
“慢著!”
“誰讓你走的?!你再走一步試試,看小爺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老癩子剛走出沒兩步,身後便是響起了一個年輕卻極為冷冽、沒有半分感情色彩的聲音。
“額,這……”
老癩子登時一哆嗦,魂兒都要被嚇飛了,趕忙眼巴巴的看向了楊氏:“大妹子,你看,這,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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