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死

鄱陽街頭,李笠靠在街邊的樹,看著街道兩旁店鋪,看著店鋪前不停吆喝、攬客的夥計,將視線轉到手中拿著的小本子。

小本子上記著他的“市場調查”結果,凝聚著這大半月來的心血,而發財的商機,就隱藏其中。

他是在捕魚期間抽空做的“市場調查”,捕魚很累,把魚運到鄱陽也很累,但再苦再累,他也得想辦法尋找商機,多找幾條賺錢的門路。

這個時代的社會形態和後世完全不同,經濟繁榮程度相比之下簡直是“凋零”,但不代表沒有商機,因為這個時代多得是家財億萬的富商。

所以,李笠要盡可能尋找潛在的商機,但隻能靠自己的觀察來做進一步判斷。

片刻,李笠將小本子收好,起身往街道一邊走去。

鄱陽內史之子柳盼,對於鰱魚魚頭湯的“執念”已過,種種跡象表明,最遲下個月,李笠就不能專門給官眷捕捉鰱魚。

他又要為了完成每月魚獲定額而日夜勞碌,屆時勞動強度大增,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自由支配。

李笠覺得若以司機來形容自己的“職業”,為柳盼捕捉鰱魚就是“專車司機”,工作相對輕鬆一些。

而完成每月魚獲定額就是“出租車司機”,每天一睜眼就欠了許多錢。

隻有先把這些錢填上,剩下的收入才是自己的。

所以,他為了抓緊時間,一有空就在城裏做“市場調查”,或者在“出租屋”裏鼓搞一些東西。

李笠走過一個路口,一邊走一邊想事情,忽然“啪”的一聲,一粒石子砸在背上,他停下腳步,回頭張望。

這段路上行人寥寥,大家好像都在忙著趕路,沒誰看著他。

李笠繼續向前走,又被人扔了一粒石子,砸在背上。

他再次回頭張望,發現路邊蹲著幾個乞丐。

定睛一看,看清這幾個乞丐容貌後,李笠暗道不妙,轉頭就走。

“啪”的一聲,第三粒石子砸中他的後腦勺,有些疼。

再疼也得忍!

李笠心中念叨著,想要跑,卻聽後麵傳來喊叫聲:“不給錢就想走?!!”

腳步聲起,幾個乞丐衝過來,很快追上李笠,左右挾持住,押著他往回走。

李笠全程無抵抗,心中叫苦,任由對方將自己帶到一個胖乞丐麵前。

沒錯,胖乞丐。

那胖乞丐看著李笠,氣勢淩人的說:“你,為何不給錢就走了!”

李笠看著眼前這胖乞丐,不住腹誹:

搞什麽啊!你什麽不扮,偏偏要扮乞丐,天底下哪來這麽胖的乞丐?

還雙下巴的胖乞丐!

此刻,即便心中有千萬頭草泥馬跑過,李笠還是苦著臉說:“郎君,小人囊中羞澀,施舍了錢財,明日就要餓肚子了。”

“我在這兒討錢,你居然敢不給!!”胖乞丐嚷嚷起來,原來是之前李笠在河邊碰到過的“王府小郎君”。

這王府小郎君應該是鄱陽王的兒子,但名諱是什麽,李笠不知道,也沒資格知道,但知道這熊孩子不好惹,所以打算裝作看不見。

奈何跑不掉,隻能叫屈:“郎君!方才小人一時沒注意,真沒看出是郎君在此啊。”

“你果真沒看出來是我?”小胖子一聽來了興致,臉色瞬間‘陰轉晴’。

“回郎君,小人是真沒認出來……”李笠見著這位如此表情,又見其後幾個“丐裝”隨從一臉鬱悶,心中震驚,腹誹道:

‘你們真不怕死,任由小王子……不,任由小郎君出來扮乞丐,這事情讓鄱陽王知道了,你們身上莫非有許多層皮給人扒?’

‘不對,保不齊日後鄱陽王為了家醜不可外揚,把我也滅口了!’

想到這裏,自詡見多識廣的李笠不由覺得心驚肉跳,看著眼前這臉上抹著些許黑灰的胖乞丐,心中怒罵“熊孩子作死”,卻隻能想辦法周旋。

李笠實在想不通鄱陽王怎會養出如此兒子,索性裝瘋賣傻:“郎君在此,莫非是追蹤某人?為了防止對方識**份,便有如此打扮?”

小胖子聽他這麽一說,先是一愣,隨後一拍手:“好,這主意好!比討錢好玩多了。”

“呃,郎君,不知郎君追蹤何人,小人可否幫忙?”

“你……”小胖子看著李笠,沉吟片刻:“我在這……沒意思,一文錢都沒有,你知道哪裏施舍的人多麽?”

“郎君,不如先換一身衣服……”

“我不換!今日若討不到一文錢,我不換!!”

“郎君,小人這裏就有一文錢……”

“拿開,你現在才給,這錢不作數!”

李笠見著這小胖子居然如此喜歡扮乞丐,不依不饒要討到錢,腹誹不已,他覺得自己若是鄱陽王,真是不想認這熊孩子是兒子。

“你,馬上給我想個好玩的主意來!”

“郎君,小人見識少,實在……”李笠話說到一半,眼見著小胖子臉色“晴轉陰”,暗道不妙。

為了自救,李笠隻能‘急中生智’。

“郎君莫急,小人有個主意,不如,先換了一身尋常衣物,然後……”

“快說!”

“好好,然後……再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小胖子一開始還不高興,聽李笠說著說著,漸漸眉開眼笑:“好,好主意,就聽你的!”

……

街道上,一身布衣的小胖子昂著頭走著,一雙眼睛不住打量路兩旁的店鋪。

眼前這段路是食肆、酒肆集中的地方,因為正好是下午‘夕食’的用餐時間,所以各家生意是不錯的。

小胖子身後,跟著同樣身著布衣的隨從,而其中有個總角少年,卻是李笠。

李笠跟在小胖子身後,沒有左顧右盼,而是盯著對方的背影,仔細琢磨著這小胖子“行為藝術”後麵是怎樣的心理狀態。

小胖子應該是鄱陽王的兒子,按說出身王家的孩子應該家教好,左右也不敢帶著小家夥去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但這小胖子居然扮作乞丐沿街乞討,如此“放飛自我”的行為,明顯是因為“嚴父”不在身邊。

按著劉德才的說法,常年在京城或外地任職的鄱陽王,時不時讓家眷輪流到鄱陽城內王府這個大宅居住,算是充人氣。

也就是度個假的意思。

所以,到這裏度假的小胖子,也許平日裏被阿耶管得嚴,一肚子壞水無處潑,如今沒了管教,天不怕地不怕,自然就開始作死。

其隨從難道不知,鄱陽王知道兒子扮乞丐討錢後會發飆、後果很嚴重?

李笠認為應該知道,但他們若不順小郎君的意思,恐怕馬上就要倒黴。

所以,這些隨從左是死,右也是死,無非是緩死、立刻死的區別,隻能硬著頭皮跟小郎君扮乞丐,期盼沒人發現。

結果卻被我撞見了。

李笠隻覺自己遭了無妄之災,為了擺脫麻煩,便想了個辦法,即讓小胖子玩得高興,也要把風險降低。

小胖子偷跑出來玩,玩得不高興,他們要倒黴;小胖子在玩的過程中有什麽三長兩短,他們也會倒黴。

熊孩子是異常生物,不可以常理待之,所以李笠要劍走偏鋒。

過了一會,小胖子在一家酒肆門口停下,這酒肆裝潢不錯,進出的客人也大多衣著光鮮,看上去就是“高消費”的地方,不是布衣能夠消費得起的。

小胖子卻偏偏要進去。

“客人……”酒肆夥計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打招呼,小胖子看著對方,強忍笑意,向夥計說:“嗯,給我來個最好的雅間,上最好的酒菜!”

那夥計看了看眼前的小胖子,又看看其身後跟著的人,感受到一股貧窮的氣息,於是麵無表情的說:“客人來得不巧,本店雅間滿了……”

李笠跟在一旁,聽得夥計這麽說,眉毛一揚,心中喃喃:作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