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信

鄆哥推辭不得,隻好捧著人頭跌跌撞撞的出了堂屋,不多時就聽見外麵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聲,緊接著又是砸門又是摔東西、又是推搡又是叫罵的,竟折騰的愈發熱鬧起來——估計是那春梅醒過來,和鄆哥撕扯上了。

原本武凱打算出去幫忙,不過轉念一想,不過就是一個貼身丫鬟罷了,即便逃了又有什麽打緊的?這反倒是個考驗鄆哥的好機會,若是他連一個小小的丫鬟都壓製不住,也就不用再指望他能幹什麽大事了。

好在鄆哥這次總算是沒掉鏈子,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便押著春梅回到了堂屋,隻是付出的代價著實不小,臉上紅一道青一道的,也不知被撓了多少下。

當然,他也不是幹吃虧沒占便宜,那春梅也是一副披頭散發的樣子,連藏青色的上衣都被撕羅開了,露出件淺綠色的肚兜來,武凱偷眼打量了一下,發現這小丫鬟竟還頗有幾分本錢。

“大郎。”

鄆哥半拖半抱的將春梅弄進屋裏,喘著粗氣抱怨著:“你怎麽也不說出來幫我一下,剛才……剛才差點讓她給跑了。”

說到一半,正和武凱似笑非笑的目光對上,這才想起眼前的‘武大’已經不是原來的‘武大’了,當即聲音就弱了好幾度。

“這不是沒跑掉麽。”

武凱不以為意的一咧嘴,站起身來走到兩人麵前,伸手捏住了春梅的下巴,將哪巴掌大的小臉托起來上下打量——他剛剛才想起來,這丫鬟不是別個,正是‘金瓶梅’的三個女主角之一,代表著‘梅’字的龐春梅。

不過現在這龐春梅明顯還沒有完全長開,論姿色別說是和潘金蓮相提並論了,就算和吳月娘比起來也稍顯遜色,再想想她在書裏也是個放浪貨,武凱便沒了興致,丟開她的小臉往回走了幾步,忽然問道:“鄆哥,你今年多大了?”

鄆哥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眼下他可不敢和‘武大’強嘴,忙道:“15,等過了年我就16了。”

“擱在這個時代,差不多也算成年人了。”武凱點點頭,道:“既然這小丫頭是你抓回來的,就賞給你暖床吧——當媳婦肯定是不行,做小妾還是丫鬟隨你選。”

想想這小子也是夠倒黴的,稀裏糊塗就被自己給牽連,若是接下來談判失敗,說不得還要陪自己一起掉腦袋,既然有機會,臨死之前怎麽也該給他點兒甜頭嚐嚐。

“啊?這……這如何使得!”

鄆哥一聽這話就傻了,手裏就跟抱著塊燙手山芋似得,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那龐春梅一聽這話也是掙紮尖叫連連,可武凱隻是輕飄飄的問了句“你這麽激動,難道是想伺候我不成?”,便讓她瞬間消停下來。

鄆哥再怎麽說也是一眉清目秀的少年,而‘武大’黑不溜秋又矮又醜,外加沾染了一身的血汙,簡直就像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般,有道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對比之下,給鄆哥暖床似乎就變得容易接受了。

他們兩個在這裏夾纏不清,武凱卻已經把注意力挪到了玳安身上,這小子雖然眼下裏乖巧的不行,可等到吳都監大軍壓境的時候就不一定了,所以很有必要再給他上點措施。

於是武凱施施然又坐回了桌旁,拎起紫砂壺倒了杯茶,又從懷裏‘搓出’兩顆黃豆粒大小的黑藥丸,笑著招呼玳安道:“玳安,你也忙半天了,過來坐下喝杯茶歇歇腳吧。”

眼瞧著鄆哥稀裏糊塗就得了個美嬌娘,玳安正在哪裏豔羨不已,忽然聽到武凱招呼自己,忙斜肩諂媚的湊了上來,陪笑道:“爺,您抬舉了,在您老麵前哪有小人的座位?”

“讓你坐你就坐!”

武凱立刻沉了臉,指著那兩顆黑藥丸道:“我也不跟你繞圈子,就著茶水,把這兩顆三屍腦神丸吃了吧。”

“三……三三三屍腦神丸?!”

這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麽好路數,再想想‘武大’舉手投足間便能召喚出天雷奪命的本事,玳安當即嚇得魂都飛了,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武爺饒命,武爺饒命啊!小的……”

“誰說我要殺你了?隻要你忠心耿耿的,我過幾天自然會給你解藥,不過你要是想要背叛我……嗬嗬,是什麽後果你自己想吧!當然了,你其實也可以選擇不吃。”一邊說著,武凱又從懷裏摸出根雷管來,放在手裏來回掂量著。

其實這麽近的距離,武凱壓根不敢亂用雷管,可玳安哪裏知道這些?一見那‘要命的寶貝’腿肚子都轉筋了,連忙抓起‘藥丸’就著茶水一股腦吞下了肚。

放下茶碗,玳安知道自己這條命算是徹底和‘武大’綁在一起了,再不敢起什麽花花心思,而是積極的為這個‘小團體’謀劃起來。

“武爺,你看咱們是不是把吳月娘叫醒,讓她先寫給都監大人寫封書信什麽的?”他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不然萬一先來的是縣裏的衙役,可不見得會顧忌她的死活。”

這話說的倒在理,於是武凱又倒了杯茶,走到吳月娘麵前,噙在嘴裏一口噴了上去,那婦人這才悠悠醒來,恍惚間就見一張黑黝黝的醜臉杵在眼前,嚇得差點又昏過去,等稍微清醒些,立刻又想起了丈夫慘死的事情,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

“哼!”

武凱一聲冷笑,嗤鼻道:“哭什麽哭!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好好想一想,西門慶這廝難道不是死有餘辜?”

話說這位西門吳氏的‘良心’還真不小,因這屋裏點著兩盆銀霜炭,吳月娘就穿著一件月白色紗裙,此時半盞茶噴上去幾乎便要透明起來,若隱若現的竟仿佛寶塔一般挺拔。

武凱忍不住細瞧了幾眼,這才依依不舍的步入了正題——其實單憑這份色心,他如果穿越到西門慶身上倒是相得益彰。

卻也正因為這幾眼,讓吳月娘少了幾分抗拒多了幾分配合,作為西門慶的正室夫人,這眼神代表著什麽她再清楚不過了,所以唯恐一個不配合,就讓眼前這又矮又醜的‘武大’從殺人狂魔變成色中餓鬼,那下場對她而言可比死了還要可怕百倍。

盤問了吳月娘,武凱總算知道城門為啥會關的那麽及時了,感情這吳都監最近幾天都在陽穀附近剿匪,早就預定今天要來縣城補充糧草軍餉,順便再探望一下寶貝女兒。

這倒黴催的!

武凱暗罵一聲,又讓玳安尋來了筆墨紙硯,逼著吳月娘寫了一封聲情並茂的‘求救信’,先是回憶童年和父母相處的甜蜜,再用極大的篇幅描寫婚後和西門慶齟齬——這麽寫的目的是想讓吳都監覺得西門慶死了,對女兒未必是什麽壞事。

一開始吳月娘是拒絕的,可拗不過武凱聲色俱厲的威脅,隻好回憶著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尋找西門慶的不是,這一回憶可不要緊,平時壓在心裏的那些委屈竟一股腦都湧了上來,細想之下,西門慶除了相貌英俊、嘴巴甜之外,竟找不出多少順心如意的地方。

最後足足羅列出上千字的控訴,要單獨把這段兒摘出送到現代的法院裏,估計法官當場就能判倆人離婚。

到最後收尾,又用萬念俱灰的語氣,表示自己不想再計較西門慶的生死,隻盼著能和吳都監父女團聚,通篇愣是半點沒提及綁票兒的事兒,寫完之後吳月娘自己都納悶了,隻是攝於武凱的殘暴不敢提出任何異議。

武凱用蠟封好了信,在眾女當中選了個最醜的鬆了綁,讓她帶著信去找吳都監。

“爺。”

一見這情景玳安倒急了,忙攔住那欣喜若狂的仆婦,叫道:“您這信裏半點都沒提咱們的事兒,這那行啊?!”

“白癡。”武凱橫了他一眼,曬道:“信上沒寫,難道吳都監就不會問?這封信一是敲門磚、二是感情牌,想要商量放人的條件,還得等到吳都監派人過來再說。”

玳安這才恍然,任由那仆婦倉皇而去。

目送那仆婦走後,武凱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他覺得還是有必要先做些準備,省的出現什麽意外弄個措手不及。

於是他讓玳安留守在堂屋,和鄆哥就近搜羅了些易燃的細綢子,撕成碎布條,拆了根雷管,將藥麵兒裹在裏麵做成了簡單的引線,然後又在院子裏挖了條淺溝,一頭連著院門口的三根雷管,一頭隱藏在石榴叢中,最後把引線安置進去,用薄木板遮住又重新掩好了土。

不過等布置好了這一切,武凱非但沒有鬆一口氣,心情反倒沉重了不少,因為眼見都已經過去半個多時辰了,院子外麵還是靜悄悄的一片,這可有點出乎他預料。

按理說,吳都監就算不派人過來談判,起碼也該讓手下的兵丁包圍這裏吧?

是送信的仆婦半路上出了什麽意外,還是說吳都監壓根就不在乎這個獨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