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生總是這樣猝不及防
手裏拿著一疊“奴契”,高伯逸思前想後,要不要把這些東西毀掉。
家奴,封建社會的必然產物,和所對應的主人,有著極為密切,且十分複雜糾結的關係。
一方麵,家奴毫無人身自由,連基本的生命保障都沒有,這是寫在法律文書裏麵的。
另一方麵,主人又為家奴提供了庇護。因為主人的地位不同,有些厲害家奴,過著“雖然不自由,但依然爽歪歪”的生活,且與主人榮辱與共。
再者,有些主人,因為各種需要,會提攜家奴,除掉奴籍,讓其另謀高就並成為其羽翼。
這些主人往往是家奴往上爬的晉升階梯,而在曆史上,從家奴爬上去出將入相的人比比皆是。
不失為一條改變命運的快車道。
但是高伯逸不喜歡奴契,因為家奴在反噬的時候,那也是很厲害的,曆朝曆代都不缺被家奴反噬,死無全屍的倒黴蛋。他現在孤家寡人,要是有什麽事情,還真奈何不得家奴造反。
來自後世的他,不喜歡別人稱他為“主子”,哪怕那個稱謂並不叫這個。
伸手就要將“奴契”撕掉,正在這時,眼疾手快的福伯連忙拉住高伯逸的手大聲喊道:“小郎,你這是為何,使不得啊!”
高伯逸一愣神,發現院子裏打掃清潔的幾個仆人跪了一地!
“福伯啊,我這是想解除你們的奴籍,咱們另立契約。”高伯逸微笑著說道。
這話差點沒讓福伯心肌梗塞死掉。
知道是高伯逸“沒見識”才說出這種胡話,福伯歎了口氣說道:“小郎,撕掉這些奴契,咱們這些人就都成逃奴了,到時候走到路上都要擔心被人抓捕……”
哈,有這種事?
“那怎樣才能解除奴籍?我不讓你們為奴,不就好了麽?”高伯逸異想天開的問道。
福伯滿頭黑線。
作為楊愔府裏出來的家奴,他對高伯逸的智商很是佩服,但對這廝的常識極度無語。
“小郎,要去除奴籍,得去官府裏贖買。”
“但你們不是我的家奴麽?我自己的家奴贖買也要給官府錢麽?”高伯逸很疑惑,難道自己贖買自己的奴隸也要給官府錢?這官府也太他喵的黑了!
“呃,話不能這麽說啊。”
福伯給高伯逸解釋了一下贖買奴隸的程序,自己贖買自己的家奴,不存在費用這是真的,但卻要支付一筆“手續費”!很顯然嘛,官府辦事,不能白忙活對吧?
後世辦個護照,可不也得花一點“工本費”麽。
“小郎,我知你這是宅心仁厚。隻是,你若是解除他們的奴籍,這些人無田又無宅,空有一身力氣。解除奴籍的下場,就是他們走投無路,然後再次成為家奴。那時候,遇到的可就未必如小郎這般明事理了。”
福伯不愧是宰相府裏出來的家奴,說起道理一套一套的。
高伯逸默默點頭,時代的慣性太過於巨大,想要做出一點點的改變,都要付出巨大代價,而且得不償失。強行解除奴籍,隻怕院子裏的這些家奴,不但不會感激高伯逸,反而會罵他坑爹。
“福伯,那買田是個什麽操作?”
坐吃山空,高伯逸感覺得在鄴城郊外弄點田,不然鬧糧荒的時候那就是真慌了。
“小郎,此時已然錯過春耕,就算你買了田,也沒辦法耕種。到秋收的時候,鄴城郊外有個農莊,自然會送來租子的。”
福伯淡然的說道。
秒懂,難怪這老頭一點都不慌,原來算無遺策的楊愔,早已考慮周全,為高伯逸在鄴城外準備了一塊田地。現在沒交給他,是因為春耕已經結束,現在離收成的時間還有點久。
這段時間裏,高伯逸不但沒法從那片田莊裏拿到收成,反而要花錢來打理田莊等待秋收!
如果真的那樣,估計現在高伯逸已經開始問候楊愔家的祖宗十八代了。堂堂宰相,文宣帝高洋身邊晃悠的人物,又怎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酒肆的收入,也是定期送來麽?”
“然也,每十日核一次賬本。”
鋪子,田莊,宅院,三位一體啊。
高伯逸漲了不少姿勢。
正在這時,有人在院子外麵敲門,相當急促!
不會是上次那些討債的人的同夥吧?
高伯逸一臉緊張,不動聲色從臥房裏拿出橫刀放到身後。
福伯對著幾個奴仆使了個眼色,那幾個人從柴房裏找來木棍,人手一根,躲在門內兩側。
呲……
門發出牙酸的聲音,福伯打開門後忽然愣住了。
眼前是一個穿著緋色官服的男人,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高大,一身皂衣,腰間別著長刀的神秘中年。五官平淡無奇,屬於丟到人堆裏麵就找不出來的那種。
但身上散發的氣勢,卻讓人心裏發冷。
“哎呀,是明公來了,裏麵請裏麵請。小人真是榮幸啊!”
高伯逸臉上帶著**一般的笑容,親熱的拉著那位紅色官服的男子進了院子,不動聲色將身後的橫刀遞給福伯。那些拿著棍棒的奴仆們,也大大鬆了口氣,暗自將手裏的木棍丟到不顯眼的地方。
“最近兩日,你這裏是遭了賊?”官服男子顯然已經注意到高伯逸的小動作。
“畢大人真是說笑了。”
高伯逸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畢雲義這個酷吏到自己家裏來,能有什麽好事呢?
“聽說,前日有十幾個青皮來你這討債,然後不歡而散了?”畢雲義坐到石凳上,好整以暇的問道,語氣輕鬆。
“是是是,跟他們在院子裏賭了一把,我把借據贏回來了。”
“哦豁?你還有這等本事?沒看出來啊。隻是,這兩日,衙門裏說那些人當夜被人殺死,一個都不剩下,你這裏是否知道點什麽?”
畢雲義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來了!就知道沒好事!
高伯逸早就知道宋子仙殺了十幾個人,這絕對屬於惡性案件,官府不會不過問。
沒想到對方的速度……這麽慢!
都過了幾天,自己都要忘記這件麻煩事了。
“不瞞明公,在下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回事啊。”高伯逸誠懇的說道。
畢雲義點點頭,沒有評價什麽,隻是若有所思的說道:“你舅父從軍去了,這裏就你一個高家的人……我這裏有件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幫個忙?”
哈?幫忙?
高伯逸聽到對方提起他“舅父”,自然知道所謂的言外之意是什麽。
“明公有事盡管吩咐。”
“好!好!好!”
畢雲義連說三個好,拉著高伯逸就往外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