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理寺獄三日遊(授之以漁)

和那個叫四郎的俊美少年拚足球的事情,很快就被高伯逸拋諸腦後。不是因為他貴人多忘事,而是……又來了一位重量級大佬。

這次“探監”的地方不再是戒律房,而是就在高伯逸住的那間“豪華”牢房裏。說明對方的身份,確實不屬於監獄係統,就是來“探監”的,純粹是為了私務而來。

“陳二狗,老夫還沒感謝你救命之恩呢,為何你現在對我畏之如虎?”

當日高伯逸掀棺材板救的那個胖胖大肚子中年人,笑眯眯看著一臉呆滯的高伯逸問道。

“當日我好心救你,結果沒兩日你就把我送進大理寺獄,你覺得我應該要怎麽想?”高伯逸翻翻白眼,已然無力吐槽。

這胖子做事太不地道了。

“所以我才說你是個不知好歹的豎子呀。”

那胖胖中年人一點也不著腦,自來熟的找了個胡凳坐了下來。

比起畢雲義中規中矩的北齊官服打扮,這位胖胖中年人就比較偏重於秦漢古風了。

他身上穿著絳色長袍,衣料邊緣繡著寓意長壽的鶴紋,袍內襯出皂色中衣,頭戴“林宗折巾”,顯得儒雅異常。

漢恒帝時,一個叫郭泰(字林宗)的名士,社會聲望很高。有次他在途中避雨,頭上戴的巾被雨淋濕,一隻角折下來,半麵高半麵低。士人仰慕其風度,紛紛模仿,所以林宗折巾就這樣流傳下來了。

有點類似漢代的網紅帽。

“小子不解,請大人解惑。”高伯逸平靜的問道。

“那些賊人,還是有漏網之魚的。若是你不被抓,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找到你,然後……”胖胖中年人做了一個手掌抹脖子的動作。

呃,確實沒想到這一茬。若是真發生這樣的事情,沒了舅父的保護,還真不見得能對付得了那些賊人。

高伯逸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驛站大火那一夜,被高伯逸舅父砍死的,都是鄴北城的青皮,也就是所謂的“臨時工”。

真正厲害的是那些召集他們的黑衣人,雖然隻有寥寥數人而已,但卻在舅父刀下走了十幾個回合,最後逃之夭夭,想來功夫是不弱的。

高伯逸有些後怕的想道。那一夜自己挑了幾個軟柿子,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殺了三人,居然一點都不緊張。若是運氣不好對上那幾個高手,隻怕不死也得脫層皮。

隻不過你抓我應該主要是為了審訊出什麽有用情報吧?

高伯逸心中了然,卻沒有說破,隻是激動的拱手表示感謝。

人要知道好歹,不要去糾結別人做事的動機是否單純。

“對了,老夫叫楊愔,當朝宰輔。你是高德政家的小崽子,也不是什麽二狗。

你要避禍嘛,這個我懂,高家現在倒也未必肯認你。

反正隻要你不回去認親,在這鄴城一畝三分地,老夫保你無事。這點薄麵,崔娘子還是肯給的。”

崔娘子就是高德政的正妻,來自清河崔氏的女人,一直打壓高伯逸的罪魁禍首。

“高家的那些事情,離我越遠越好,我又沒想繼承家業。倒是您老,都當宰輔的人了,為何會被人埋在棺材裏?不是說宰輔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麽?”

高伯逸不解的問道。

神他喵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文宣帝高洋在,在齊國,其他人再牛都是渣渣!

千言萬語,化為一聲歎息。

楊愔苦笑搖頭道:“這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反正你隻要知道,當今陛下雖然天縱之才,英明神武,但也有些……不同尋常之處。

總之你離他越遠越好,最好不要讓他知道你這個人就對了。”

楊愔這個人後世很多人不熟,畢竟北齊存在的時間也就二十多年而已。

但他卻是成語“銅盤重肉”的本尊。舊時一些家長教育子女說“如果你好好讀書就給你肉吃”,這個話的主人翁最先就是出自楊愔。

感受到對方的善意,高伯逸連忙表示自己記住了。

文宣帝高洋什麽的,凶名在外,他高伯逸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

“老夫當日從驛站的廢墟裏救出一些酒曲,現在已經放在一個帶酒窖的院落裏,連帶城東街麵上酒肆,奴仆十數人,全都送你吧。

你出獄之後會有人帶你去的,奴契地契一並交給你。”

這就是要報答救命之恩了啊。

高伯逸不動聲色的想道。

很顯然,就算對你有善意的權貴,也不可能見麵就送房子送鋪子。接受了這些東西,以後再求楊愔辦事,可就不容易了。

雖然比起救命之恩來,楊愔這點東西算是比較小氣,甚至可以說是吝嗇。

但結合高伯逸的情況來說,卻是最合適的。

懷璧其罪,送的禮太重,等於是把高伯逸推入火坑。就如同後世的拆二代,陡然暴富,膨脹得忘乎所以,數年時間就敗盡家產。

讓高伯逸當個官很容易(北齊官製九品中正製,當官全靠“舉薦”,有宰輔舉薦,自然不缺門路),但卻會讓高德政以及崔夫人產生不必要的聯想。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楊愔送一個宅子讓其安身,送個鋪子讓其立業,算是考慮很周全了。

他派人打聽了下高伯逸的為人,這小子以前好賭,又喜歡鬥狠,不過自從兩個月前被人推下水井差點淹死以後,似乎性情大變。

怎麽說呢,這家夥為人低調了很多。吃一塹,長一智,楊愔覺得高伯逸還是可以提攜一下的,如果他能把酒肆經營好的話。

他楊愔這輩子提攜了無數後輩,也不缺高伯逸一人,更何況還是救命恩人。

“行了,今日來隻是跟你碰個麵,等你出獄了以後謹言慎行吧。你舅父馬上要充軍到郢城,沒人能貼身保護你了。

鄴城裏最近不太安生,聽說你自幼習武,出獄以後要更勤勉才是了。”

楊愔的話語好像在暗示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說。見對方要走,高伯逸訕訕告辭,等楊愔離開了許久,他才恍然大悟。

“可恨,居然要把我當誘餌!”

高伯逸恨恨的錘了下桌子。

畢雲義真是老奸巨猾,蔫壞蔫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