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此局共入
“自然，我能理解唐小世孫，延儲也是如此。”
延儲隱晦的審視著唐昂駒，她想這人情緒變化實在是令人難以捉摸。
可眼前延儲迫於局勢，又不得不順著唐昂駒的話應下。
她握著軟劍的手緊了緊，心中卻盤算著，等她柱國公府後，便要另做打算。
她可是魏秦的公主，不能就這樣令人擺弄。
見延儲應話，唐昂駒並未多說，引她一起瞧著小案上未完的棋局，語焉不詳的意有所指。
“若是，生在村野，為庶民，娶妻生子，安享天命，倒也平淡此生。”
延儲聞言愣了愣，她不明白這人怎麽突然又有此感慨，心中疑惑，但表麵卻輕聲寬慰著唐昂駒。
“唐小世子莫說笑，庶民對世子這生來便登天的富貴可望不可及。”
“世子何必羨慕起庶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歇，那些清貧的苦日子呢。”
“延儲，我盼的不是清貧，而是自在。”
“你我身旁何時缺少危機與眼線，而延儲，你又能確保自己現在日日安寢嗎？”
唐昂駒言罷，揮手將案上的棋局打亂，黑白混雜作一堆。
隨後他又伸手去將棋子分開，一一的將黑子白子重新撿入盒中。
“就如同這盤棋，百姓以為我們是執棋人，實則我們就是棋局的棋子，”
“現在棋盤混亂，我眼下要做得是將這些混亂在一處的黑白子，撥亂反正。”
延儲卻被他這番感慨驚得一時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接他話頭。
心中暗道：“撥亂反正，那這唐小世子豈不就是要做執棋人。”
唐昂駒感慨而已，也不是硬要延儲時時都能接上他的話，將黑白子分盒裝好。
“我知延儲所來所為何事，若是延儲日後當登大殿，如何謝我？”
延儲卻被唐昂駒這突然的發言，驚得瞪起眼，手都不自覺從軟劍旁挪開。
延儲的秀指緊緊捏住自己袖口，可唐昂駒卻是麵色不改的瞧著她，等她的反應。
就像他剛剛口中說的像是待會要吃些什麽吃食，而不是決定魏秦大事的話。
待她回過神來，難免有些驚喜，但也是按捺住喜色，麵色如常。
“若是得唐小世子助力，想我延儲登魏秦王位，成為魏秦女君並非難事。”
“若日後當登大殿，許唐小世子一諾，且奉唐府為我魏秦坐上賓。”
延儲一說完，她便懇切的看向唐昂駒，試圖得到他的回應。
“坐上賓嗎？”唐昂駒輕輕重複了這個詞語，口氣頗有幾分不以為然。
“而今唐府之人至魏秦，想必是魏秦國君自然也會將唐府之人奉為座上賓。”
“相比下，女君一諾雖有些分量，可僅憑這區區一諾便想換我的鼎力相助，未免太過輕易了吧。”
唐昂駒瞧著延儲的表情，目光閃動，有些看不上這籌碼。
他舉手取下紅小泥爐上熱著的茶壺，給自己又沏了杯茶，“還請延儲你再細細思量。”
延儲聽唐昂駒的話，咬著下唇，袖中的手掐著指尖，眉頭皺著思考。
她心中衡量著登上魏秦皇位所需要得到唐府助力的重要性，難以下定決心。
“如今魏秦的局勢，公主登位已是大勢，畢竟魏秦王所出隻有公主。”
“再者後宮之中也有王後悉心為公主謀劃，眾妃安分。”
唐昂駒啜口茶又放下，慢條斯理的整理起自己的衣服，緩緩與延儲分析此事。
“在朝野上，延親王無心奪位並親自教導公主，看似公主已無需憂患，但皇族子嗣旁支何其多，其間豔豔之才也是有的，別人未必沒有這般心思。”
言至於此，唐昂駒瞧向延儲，那樣的神情，好似替她惋惜。
“可惜延儲為女身，身為女子，妄做帝王，這便能大做文章了。”
延儲微微垂眸，避開唐昂駒審視的目光，袖中的手卻還未鬆開，“如今我的處境確實如唐小世孫所言。”
“可這元朔朝野之中助我成事之人，恐怕也並非隻有唐小世子才有這份能力吧。”
唐昂駒對於延儲這麽說並不意外,他歪歪頭瞧著她的臉。
看在延儲眼中，總算看出唐小世孫的幾分孩子氣，可他說出的話卻是直擊延儲痛處。
“可是，碩大的元朔朝隻有我會出手幫你。”
唐昂駒語氣很是篤定，延儲除了他再無別的選擇。
“對於女子不可為帝的荒謬話，我是不曾放在心上的，我在意的隻有唐府。”
說完像是體恤延儲般，他還不忘對她安撫了一句，“你可在這慢慢想，我年歲小，唐府規矩也少，無需每日晨昏定省。”
“因此我尋常時日，晚些歇息，晚些起也是尋常的。”
唐昂駒替她分析完利弊，確實足以讓延儲靜下心，可以好好思索此事，她應該如何抉擇。
在延儲來元朔之前，她的皇叔父確實私下與她挑選了元朔的不少盟友。
但是那些人多多少少又因為她是女子的身份而幾番推辭。
畢竟自古以來，鮮少有女子為帝之事，牝雞司晨又無所依仗，怕是得不到臣下擁護。
就算延儲日後強登上帝位，沒有得用的能臣，她的抱負也是很難成事。
一開始她也是有所猶疑，畢竟從小到大，隻聽聞在蠻夷之地的遊族才有少數女首領的例子。
但她也清楚，肩負著她母親的希望與皇叔父的看重，自小所學的那些詩書武藝，也是為有朝一日施展她的畢生抱負。
為此，她才能有勇氣，獨自出使元朔，就為尋找盟友的相助。
她的父皇是希望由男子來繼承皇位的，為她取的名字便是延儲，足以見得她父皇想要一個儲君的願望，可惜多年未能如願。
在她出使元朔之前，更是從她母後的口中得知她父皇如今暗下也在尋宗親內優秀的男子想立為儲君。
她與母後及皇叔父三人已經走到現在這個地步，而她父皇如今想要從宗親內選取繼承人之事，她絕不允許。
一番權衡利弊之後，延儲咬住牙根，已是下定決心，鬆開一直因為糾結而緊攥著的手。
她起身鄭重地朝唐昂駒行了一禮，眼中滿是堅定之色，毫不動搖。
“如此，便仰仗唐小世子，如若延儲他日登基為王，深記唐小世子之恩。”
“若日後小世子有所求，延儲皆必應，事事躬親。”
唐昂駒聽完這番話，才算是真正展顏，笑容誠懇的迎上前去。
他伸手將行禮的延儲雙手扶起，伸出一隻手拉著她，引著她坐至羅漢榻另一旁。
唐昂駒從旁小格內的木盒取出瓷盞，親自從紅泥小火爐上取壺，為延儲倒上熱茶。
“何必如此，今日後，延儲即同我姊妹，延儲之事即同吾之事。”
“我必會事事躬親，自會細細為延儲姐籌劃一二。”
延儲被扶起，又見這小世子笑的如沐春風，想必也是將此事定下，這也是順著唐昂駒的牽引坐到了羅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