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迷霧遮眼

與此同時的柱國府,各處都已掛上燈籠,以唐昂駒的麒麟閣燈火最盛。

院內唐安在門前守著門,其餘奴仆都不見蹤影,隻有時不時巡邏而過的護衛。

閣內唐昂駒後靠著憑幾坐在羅漢榻上,身前跪著四個黑衣人。

他手中拿著一枚竹筒,周遭被蠟油封著,竹簡中間有著小篆刻的聽潮樓三字。

他拿著那竹簡在手中把玩,並不急於將它打開。

“這就是近來有關魏秦那位的所有消息?”

四個青年中,最靠近他,哪怕跪著,都可以看出他的身型強壯如黑熊。

“是。”

這氣勢如山的男子,第一個開口回了唐昂駒的話。

他聞言將那竹簡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問起其他事來。

“嗯,城東近來來往的邦國使臣可有異樣,東瀚的使臣到了嗎?”

那壯如熊的男子身側,獨有一雙翠綠碧眸的清俊青年,接著他的問話回答。

“回長光君,邦國使臣皆住在驛館內,平日也多在城東活躍,不曾有所異樣。”

他停頓片刻,根據唐昂駒的問話,回想城東有關東瀚的線索,最終搖搖頭。

“東瀚今年的使臣,怕是還未入城,屬下並未收到有關東瀚的消息。”

唐昂駒聽完,他的眸色沉重幾分,想起黃顯榮站在高台上的模樣。

他手舞足蹈的回頭與他說,等他二兄回來了,務必要將那些好玩意送給他們的樣子。

那青年看唐昂駒聽到東瀚的消息後神情沉鬱,與他說起另一件事。

“長光君,除去未到的東瀚使臣,還有一事。”

唐昂駒因方才的猜測有所急躁,按揉自己抽痛的額角,抬眼看著他。

“阿五,難道說,還有其它使臣未至嗎?”

阿五聞言搖搖頭,提及這件事,他的神情變得凝重嚴肅。

“錫蘭的六皇子也在城東,他帶了十個隨從,其中有名少年,武學修為不在我之下。”

唐昂駒聽到錫蘭六皇子避人耳目潛藏進京,身邊還帶了個武學造詣不低的少年人。

他心中將此事過了一遍,眉睫陡然顫動一下。

他把原本對東瀚今年不同以往舉動此事背後的疑慮,盡數放到眼前這件事上。

他敏銳的從這件事中察覺到更臨近的風雨。

“今年錫蘭派來的使者是三皇子,他是錫蘭皇位有力的爭奪者。”

“現在他的對手,錫蘭的六皇子也來到這裏,還帶了個境跨入微的武者。”

“要說這其中沒有貓膩,真是無人信服。”

他說到此處,看向眼前異眸的青年阿五,麵色甚是冷肅。

“阿五你去試試他的路數,然後從聽潮樓與逆流的卷宗內都查查。”

“我要知道,這六皇子門下的這少年,究竟是錫蘭哪位武宗門下。”

“是,長光君。”

阿五得了他的令,跪地向他抱拳應下此事,

他起身繞到屏風後,眨眼間,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屋內。

看那青年領命退去,最右側身形瘦薄的青年,朝唐昂駒行禮。

“長光君,前幾日屬下瞧見幾日前就該已喪命的那外鄉人,竟在街頭露麵。”

“後屬下追尋他至城東,其蹤跡被人隱藏起來。”

唐昂駒聞言,抬手讓那身形瘦薄的青年近前來。

“阿七,你說的是,前幾日那個我讓阿風埋在亂葬崗的那個外鄉人,他活了?”

阿七依他的話,起身上前幾步,半跪在唐昂駒榻前。

“是,屬下為此特地去亂葬崗查探過,那處剛埋好不久就被人挖開。”

“想必是被人跟在分侍衛的身後,將此人救出。”

唐昂駒轉念想了想,“他竟然會被人救下,為一枚小卒,費這些心思。”

因此他推翻最初他認定的幕後指使者,“這種周密的布置不是周二那小子能想到的。”

“那這外鄉人究竟是誰安排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今日三件事,件件都懸在唐昂駒的心頭。

他才讓阿五去處理六皇子的事,算鬆些心弦,這頭又被這外鄉人的事給占住心神。

他看向魁梧青年身旁,身形枯瘦如骷髏的男子。

“阿三,你替我去查查,看這區區小卒,背後到底藏著哪尊大佛。”

那枯瘦男子聞言出列,朝唐昂駒抱拳行禮。

隨後如同先前阿五一樣,繞過屏風,人影便不見了。

唐昂駒將兩人吩咐出去,眼前兩人他也不多留,隻擺擺手。

兩人也退出此地,獨留唐昂駒一人坐在屋內,獨自思考。

朝他而來的外鄉人未死,最後消失在城東。

那錫蘭的六皇子也出現在城東,連那日偶然相見的那位,也遇在城東。

他看著小案上的那枚竹簡,手指在小案上憑空描寫著城東二字,盯著幽幽的燭光思忖。

“城東,城東,魚龍混雜的地方,現在卻是這些人藏匿其中的好地方。”

“明明知道是局,但這眼前的一團亂麻,卻是讓人寸步難行。”

他伸手將那竹簡拿到手中,用力一按,那層蜂蠟盡數裂開落在案上。

他扭開竹簡蓋子,從中取出一疊卷起的紙張。

他將那紙展開,細細看完信上的內容,原本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他將那暗信在旁邊的燭燈上一點,將燃起的暗信丟進火盆,看著紙張隨火化作白灰。

“總算有一事,不出我料,還算暢快。”

那信剛剛燒完,唐昂駒臉色一變,他兩頰忽然變得蒼白起來。

他胸腔中忽然氣息凝滯,呼吸不順,連聲咳嗽起來。

“二郎,二郎。”

從門外聽到唐昂駒的咳嗽聲,唐安心情焦灼。

他等不得唐昂駒的傳喚,推門便入,進入門內直奔羅漢榻。

隻見唐昂駒手撐在小案上,臉色極為青白,整個身子都軟頹憑幾之上。

原本整齊的衣裳淩亂,趴在那處,垂目咳嗽不止,脖間青筋畢現。

唐安見狀,顫抖著手從懷內取出一玉瓶,在掌心倒出四粒烏黑的藥丸。

他將那四粒藥丸盡數遞到唐昂駒的嘴邊,喂他服下。

“二郎,藥在這,吃了藥就不受苦了。”

唐昂駒忍著苦,將唐安喂給他的那四粒藥丸嚼咬咽下。

唐安適時遞上一杯溫水,他飲下一大口,藥順著水入腹。

那藥力漸漸擴散開來,他原本青白的臉色才算恢複許多。

唐昂駒恢複過來,冰涼的指尖按住唐安,撐著身子重新坐直。

“我這舊疾,許久未犯了,你切不要與我阿娘與祖母提及。”

唐安聽著他的話,有些擔憂的開口,語氣極為不讚同。

“二郎舊疾再犯,豈能不告知老夫人與孟娘子,況且二郎還要去朝宴,我怕到時....。”

唐昂駒拍拍他扶著他小臂的手,伸手從自己的懷內取出一張藥方,遞給他。

“不必多慮,你隻需按我所說去做。”

“這是我兩位師長的藥方,服食一月,舊疾並不會在朝宴時再犯。”

唐安遲疑的鬆開攙扶著唐昂駒的手,接過那張藥方。

唐昂駒見他接過藥方,疲憊的不願再與他多言,揮揮手讓他退下。

“我累了,讓我好好歇歇,你且退下吧。”

唐安見狀,退開一步,想再勸他兩句。

可看唐昂駒就著榻躺下裹著被子,闔目休息,最終沒說什麽。

他捧著那張藥方退出閣內,沒能聽到唐昂駒最後一句話。

“就這殘**子,還有人盼著給我下套,身在勝安城,真他娘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