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謀逆大案

半個時辰之後,狄仁傑帶著大理寺的大隊人馬匆匆趕到。

跟著一起來的,還有侍禦史劉思立以及刑部員外郎韋承慶。

狄仁傑在通善坊的武侯鋪中分別提審了秦真和另一個守捉郎。

秦真三緘其口,狄仁傑沒有問出任何想要的信息,但是對另外一個守捉郎的審問卻有了意外的突破。

這家夥顯得十分狂躁,

一帶上來就大吼大叫。

“殺了我,你們殺了我吧!”

“我是死也不會說出雇主是誰的!”

“言必信,行必果,恩必報,債必償!”

狄仁傑卻敏銳的聽出這家夥口音不對。

“你是突厥人?”狄仁傑沉著臉問道。

“是突厥人又怎樣?”那家夥繼續狂吼“是守捉郎就會永守雇主秘密!”

“突厥人?”裴紹卿聽了卻是心頭一動,他隱約記得突厥人好像有一種信仰,隻要割掉他的頂發就握住了他的靈魂,就能讓他聽命。

要不然他就隻能做一個沒了靈魂的孤鬼。

不僅活著時會受盡羞辱,死了也不能跟親人團聚。

當下裴紹卿便拔出短刀,然後走過去一腳將那家夥踩在地上。

“裴司丞,你要做什麽?”狄仁來還道裴紹卿要動刀子殺人,趕緊製止。

那突厥人卻是絲毫不懼,兀自嘶聲大吼:“殺了我吧,殺了我,來,快殺了我!”

“殺了你?哪有這好事。”裴紹卿冷哼一聲,當即拿短刀去削那個突厥人的頂發。

那突厥人麵露驚怒之色,當即開始奮力掙紮,但是被旁邊兩個守捉郎摁得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分毫。

狄仁傑見狀坐回杌子上。

掙紮不脫,突厥人竟然開始連聲哀求。

“不要啊,不要削掉我的頂發,求你,我求求你了。”

裴紹卿卻絲毫不為所動,冷酷的將突厥人的頂發削下。

又拿剛剛削下的頂發置於突厥人麵前,說道:“這是你的頂發,代表著你的靈魂,你如果不想活著時受盡羞辱,死了也不能跟親人團聚,就最好如實回話!”

“呃啊……”突厥人開始痛哭流涕,明顯是精神崩潰了。

狄仁傑納罕了一下,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突厥人痛哭了一會,答道:“阿悉結默多。”

劉思立道:“阿悉結部,東突厥的。”

狄仁傑又問:“做守捉郎幾年了?”

突厥人黯然道:“一年多了。”

狄仁傑:“為什麽做守捉郎?”

突厥人:“因為我們的部落被裴大將軍打敗了,族人大部流散,我也帶著兒子流落到了平夷守捉城,是城中的守捉郎救了我們父子兩個。”

狄仁傑:“你還有個兒子?”

突厥人:“是的,九歲了。”

狄仁傑:“你來長安幾天了?”

突厥人:“兩天,之前一直在灞上。”

問了些簡單的問題,狄仁傑突然又道:“是誰雇的你們?”

“這隻有火師知道。”突厥人搖搖頭道,“我們隻是聽令行事。”

狄仁傑換了個問題:“那麽,是誰把你們帶到通善坊並安置在這棟宅第?”

突厥人道:“隻知道他姓裴,火師叫他七郎君。”

“裴七郎!”韋承慶駭然道,“裴行儉的義子!”

劉思立也是吃了一驚。

這就是坐實了啊!

裴紹卿一揮手道:“帶下去。”

兩個守捉郎押起突厥人就往外走。

突厥人卻奮力掙脫道:“把頂發還我!”

裴紹卿便抖手扔過去,突厥人慌忙接住,又鄭重的收進衣襟之中藏好,仿佛收起來的不是一縷頭發,而是一件稀世珍寶。

突厥人很快被守捉郎押下去。

劉思立、韋承慶麵向狄仁傑,肅容說道:“狄寺正,此案已非我等四人可定奪,下官建議即刻進宮覲見天後,請求聖裁!”

“不行!”狄仁傑卻斷然拒絕,“正是因為此案已經牽涉到了裴大將軍,我們才必須慎之又慎,以免釀成大患!”

裴紹卿聞言便心頭一跳。

大患?什麽大患?裴行儉謀反?

資治通鑒中好像沒有裴行儉謀反這一節?

不過話又說回來,像資治通鑒這樣的史書,可信度其實是不高的,比如說,李治和武則天的關係就遠沒有資治通鑒中記載的那般和諧。

按資治通鑒記載,李治和武則天簡直是模範夫妻。

但是就現在裴紹卿接觸的情況,兩人早已經勢同水火。

韋承慶卻不想承擔責任,怒道:“狄寺正你在擔心什麽?”

“韋員外難道就沒考慮過後果?”狄仁傑這時候也是顧不上同僚間的體麵,怒道,“裴大將軍如今正在北境鎮壓東突厥叛亂,他現在可是手握重兵!”

“正因為手握重兵所以才要上報!”劉思立道,“不然真惹出什麽謀逆大案,狄仁傑你不過一個五品寺正,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狄仁傑怒道:“但如果是居心叵測之人嫁禍於裴大將軍呢?我們沒有調查清楚就貿然上奏,會不會反而逼反裴大將軍呢?到時北境兵禍連結,受苦的隻是無辜百姓!”

裴紹卿對此也深以為然,這事一旦讓武則天知道,一定會果斷殺掉裴行儉。

這是上位者的立場所決定的,涉及到統治根基,他們不會有絲毫心慈手軟。

涉及到謀逆,那肯定是寧殺錯不放過,寧可事後調查清楚再想辦法補救就是。

因為臣子殺錯了,還可以通過追贈來加以彌補,然而如果心慈手軟判斷出錯,直接就是王朝更迭,天下大亂。

這兩者有著本質的區別。

劉思立冷然說道:“裴行儉未必就敢反。”

狄仁傑不以為然:“就算裴大將軍引頸受戮,北境戰事也會失利。”

“我大唐之北境極可能從此多事,今後更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錢糧,犧牲多少將士的生命才能夠重新平定,這些你們就沒想過?”

劉思立說道:“狄寺正,你說的這些我們全都懂,但是這些跟大唐的國祚相比,又算得什麽?我等乃是大唐的臣子,寧可北境兵禍連結,寧可天下生靈塗炭,我等身為大唐臣子,也是要誓死守護大唐的國祚!”

“你們要守護的是家族的利益吧?”狄仁傑忍無可忍,懟了一句。

“是又如何?”韋承慶卻也不否認,“我等與大唐國祚原本就是一體。”

眼看三人吵得越來越凶,裴紹卿趕緊勸架道:“三位可否聽下官一言?”

狄仁傑和劉思立、韋承慶同時衝對方哼一聲,轉開臉,這是真的翻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