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韓府

南宋戰火不斷,京城臨安並未遭受過點火的洗禮。加上與金國和平了幾十年,隻是京城的人口,就有五十幾萬。

一大隊人馬從臨安城西進入,可惜現在韓白坐在一輛寬大的馬車上。三丈高的圍牆一晃而過,連大街上的建築也沒能看幾眼,一直在應付韓侂胄夫妻倆的詢問。

走了不少時間,馬車停在一個寬敞的空地前,吳氏指著前方:

“㣉兒,你在這裏住了十幾年,可有印象?”

韓侂胄夫妻倆早已經相信韓白就是韓㣉,身體各方麵他們都很滿意,唯一不滿的是完全記不起以前的事。韓白也想恢複一點記憶,在他麵前是一個三米紅牆隔斷的院落,他們處在院落前方的空地中。門口有一對比成人更高的貔貅石雕,十多跑石階之上,有一扇五米寬的大紅木門。上麵一塊兩米長的黑色排匾上,寫著兩個紅色大字:

“韓府”

“孩兒感覺有些熟悉,仿佛在夢中夢見過。”

沒辦法,韓白隻得撒些謊。要是真一點記不起,不但會讓大家失望,可能還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吳氏一聽果然很高興:

“有印象就好,住上一段時間慢慢回憶,遲早能恢複過來的。老爺,等會派人去請太醫局的太醫,來為㣉兒看看。”

大門口站著十多人,一個年過半百,身瘦眼小,穿著一件白色長衫,看起來十分精神的老頭與韓侂胄夫婦打過招呼,帶著笑意看向韓白:

“公子的事我已知道,人沒事就好,記憶這東西沒有更好,想的裝的多了,不過徒增煩惱。”

韓白有些驚訝,這種時候有如此高見的人,他暫時還未遇到。韓侂胄和吳氏想他恢複記憶,對方卻說沒必要?這個人在韓府的地位絕對很高。

韓白聽林仲麟說過,韓府有兩人的地位很高。一個是管家韓檜,他已聽吳氏說,韓檜帶著一些人去了徽州新安江那邊。都過了十多天,大家仍未放棄打撈他。

另一個叫舒貴年,比管家韓檜的地位更高,是韓侂胄的師爺。師爺這個職務始於宋朝,相當於以前的軍師。憑韓白的腦袋,當然能猜中對方是誰。朝舒貴年一禮:

“多謝舒伯伯關心。”

旁邊的吳氏驚喜問:“㣉兒認識你舒伯伯?是不是記起來了?”

說謊多了,韓白的臉色一點沒變:

“的確有些印象,剛才相認後,我腦中湧出許多東西,一時很難理得清。要是將那些東西理清楚,應該就能恢複記憶。”

一進大門,裏麵是一個很大的大院,左右各有一排房屋,院中有幾棵大樹,茂密的樹葉將房屋和空地遮蓋大片。前方有一堵內牆,中間是一扇圓形拱月門。

裏麵的空間更大,他們走過兩個院落,來到一幢四層高樓前。吳氏心疼韓白,對康寧說:

“將少爺帶回南院,讓他吃些東西休息一下,等會有太醫會來為他診治。”

進入韓府後,陳順三人一直處於緊張狀態。他們正要隨韓白去南院,被一個身材壯實、長著一張長臉的中年男子叫住:

“你們跟我來。”

來京時,兩小雖仍坐在馬車上,陳順不好再當老爺。一路走來有好幾個下人問他,他說他們是韓白在紹興找的下人。現在不用說,這個中年男子一定是想安排他們。他沒什麽意見,韓白對中年男子說:

“這位陳伯和兩位妹妹,曾在紹興救過我的命。要是沒有他們,我也不可能回得了京城。他們的事你們以後別管,讓他們隨我一起住。”

中年男子呆了呆,他在路上也問過陳順,對方並未說什麽救命之事。救命恩人當然不一樣,就算是下人,也能升級成為貴客。

“原來陳老哥是少爺的恩人,剛才多有得罪。既然少爺讓你們住在南院,那我就不再做安排。要是有什麽需要,隻管來找我。”

兩小鬆了口氣,互看一眼。大丫能忍,二丫沒忍住,臉上堆滿了笑意。

韓白幾人一路無話,穿過一條走廊,來到一座很大的四合院樓,門上並未寫任何東西,康寧指著大院:

“少爺,這裏就是南院,以前你住的地方,可有印象?”

韓白今天說的話太多了,原本不想回答。見康寧一臉關切,隻能又開騙:

“有些印象,我們進去後,你將裏麵的情況說給我聽,應該更能想起一些事。”

“少爺現在就有印象了,一定會很快恢複的。”這些人思想太單純,要是等一年半載,韓白早就將以前的人事重新認個遍,哪還需要再恢複什麽記憶?

他們進入大院,裏麵隻有兩個年青丫鬟,一裏一外正在打掃。見他們進來,跑到韓白麵前:

“少爺。”

康寧指著一個塌鼻細眼、應該不到二十歲的年青女子介紹:

“少爺,她叫吳紅,她叫王秀兒,是我南院的丫頭。”

王秀兒的年紀最大,有二十幾歲,身高眼大,長得還算不錯。韓白想也不想問:

“都是韓府的人,還分什麽哪院的丫頭嗎?”

“要分,我韓府一共有三院兩庭。”康寧說到這裏,雙眼閃過幾點淚花,沒能接下去。王秀兒說:

“老爺夫人住東院,有八個下人負責打掃起居等等。少爺住南院,原本有七人,張姐姐和萍妹她們四人隨少爺去徽州,已經、已經不在了。西院和北院用來待客,各有三人負責。外庭有六人,內庭有十三人。原本我韓府有四十個下人,護院五十人。”

“要是加上老爺的三十個親衛,有一百二十人。”張秀兒將話補充完,剛好組成一二零。說到那些死去之人,韓白心裏也不好受,給三女介紹:

“他是陳伯、她是大丫、她是二丫。她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可以幫你們做些事,但不算我韓府下人。以後你們和她們一樣,都是我的親人。大家不用強迫去做任何事,喜歡做就做,不喜歡做可以休息。帶我去我住的地方吧,我去看看。”

大丫二丫很懂事,待陳順給三人打過招呼,學大人那樣給三人一禮:

“大丫(二丫)見過三位姐姐。”

康寧三人有些發呆,平時韓㣉雖帶她們不惡,但也絕不會說想做就做之類的話。從韓白的言行舉止來看,仿佛完全變了個人。

……

韓府中間主廳,林仲麟一人麵對四張嘴的輪番問候。開始還有些不習慣,越說越順口,仿佛要將他的前程,綁到韓白身上。從實到虛,將韓白說成一尊金剛不壞之身。

“下官管理不周,差點讓公子為宵小所乘。我們前天去拜訪馬安父子,聽馬安父子說起馮家的慘樣。公子心生悲憫之心,琢磨好一會案情,覺得馮昆殺人還有不少疑點,讓下官再好好審理。

昨天早上,洪彪幾家的婆娘在府衙外跪地哭求。公子於心不忍,對她們說:任何人做了錯事,都必須要受到相應的懲罰。隻要浦河商運的人不再繼續為惡,他答應洪彪幾人徒兩年刑滿,絕不加害。”

韓侂胄夫婦倆雖問過韓白許多事,這種做好事的情況,韓白都是一句帶過,並未自誇。這些雖是小事,就算是個壞人,多數也未必會讓自己的孩子學壞,何況韓侂胄並不能算個壞人。聽到韓白這些光榮事跡,他一張冷臉也被融化,帶著一點笑意。

吳氏更是臉上堆滿笑容,忍不住自家誇獎:

“㣉兒真是懂事了,要是他以後也能這樣,我們再也不用為他擔心。”

“林大人,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不待林仲麟哼一聲,韓同進開問:

“馮家和浦河商運的人隨便說了幾句,表弟就肯放過他們?”

林仲麟對韓同進的底細很清楚,韓同進不但是韓侂胄的親堂侄子,還是皇後的親堂叔。頗有才華,年紀雖青,已是伯爵之尊。林仲麟雖不滿,臉色一點看不出來。說了這麽半天,他的膽子也大起來:

“馮家為了彌補公子受到的傷害,給公子一萬兩銀子作為補償。洪彪那幾家也對公子作了些補償,給公子六百兩銀子。”

韓侂胄夫婦倆呆住了,臉上感覺火辣辣發燙。韓同平沒這種感覺,重重歎了口氣:

“原來如此?表弟他、他?唉!”

韓同平幾乎什麽也沒說,但不明說比明說更好。林仲麟心裏暗爽,韓白在紹興發生那些事,林仲麟已經知道,將話接過來:

“浦河商運那些人,一般的人家不敢欺負,常欺負紹興城中的乞丐。那六百兩銀子,怕多數是那些乞丐的血汗錢。公子將那六百兩銀子,盡數發給那些乞丐,自己分文未留。至於那一萬兩銀子?有一事下官還未說。公子初去紹興時,曾受紅粉樓頭牌天香姑娘一飯之恩。他為了報恩,用那一萬兩銀子為天香姑娘贖了身。”

林仲麟的話好壞參半,韓同平今天仿佛像是入了魔,將自己隱藏的心性完全表露出來。

“想不到表弟雖失憶,本性還是未改,仍留戀於那些風塵女子。”

林仲麟沒一次性說完,就是為了讓韓同平說些風涼話。林仲麟臉色一肅,正色道:

“韓大人錯怪公子了,公子隻是為了報一飯之恩。昨天我們要離開時,天香姑娘曾去找過公子,當時有數百人為公子送行,大家都看到了。天香姑娘願為奴為仆伺奉公子,公子並未答應。讓天香姑娘以後好好過日子。並說出“粗茶淡飯總相宜,便服布衣亦最真”這樣的精警之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