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笑麵虎上門
“夫人，冤枉呐！”包悟來跪在庭院當中，一臉的痛不欲生，卻是說什麽也不敢起身。
便是他身為郭弘經座下十二賢士時，在家罰跪便是家常便飯，隻不過那時候家裏有錢，膝蓋下能墊塊毯子，如今，他的膝蓋下隻有兩塊磚頭。
“我兒，快給你娘說說！”包悟來自來懦弱，以往有事，便是這般哀求包大農去說情。
“爹，不是我說你，你過分了啊！”包大弄拿起一片瓷片，隻見那瓷片釉粗胎劣，透著一股賊光，莫說是古董，便是瓷器店裏好一些的瓷器，也比這個強。
“夫人啊！我包悟來對天發誓，這絕對不是我花錢買來的！”包悟來信誓旦旦地說道。
“既然不是買來的，銀錢在何處？”包大娘滿院子尋找，總算找到一根趁手的樹枝，隻唬得包悟來滿臉蒼白，連口才都好了不少：“適才我送請柬不成，心裏鬱悶的要死，便低了頭回家來，沒想到到了街口，突然和人撞了個滿懷，那人懷裏掉下這個布包來，裏麵便是這瓷片了！那廝定說是我撞了他，碎了他這宋朝官窯的瓶子，說啥要我賠錢！”
“哎，我的傻爹，那是碰瓷啊！”包大農對這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傻爹實在是很無語，不過心裏也知道，這事難怪包悟來，據說碰瓷這事，還是清末沒落的八旗子弟發明出來的。
“其實為父這些年也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知那廝是要敲詐為父！”包悟來歎了口氣，又道：“奈何旁邊湧上來五六條大漢，說要揍我！”
包大農徹底明白了，倒不是包悟來死性不改，而是他一個修道之人，雖不怕鬼，見了拳頭卻也怕的。
包悟來緊鎖眉頭，道：“數日前我也曾手占一卦，分明是個上上大吉之象，為啥我包家卻流年不利呢？”
“娘，我看算了吧，我爹也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遇到這事，隻能自認倒黴，隻不過這船漏偏逢頂頭風，讓人捉急啊！
包悟來看看包大娘神色緩和，鬆了鬆筋骨，正要緩緩起身，便聽門外一人道：“請問此處可是包道兄的宅邸嗎？”
包悟來聽了這聲音，臉色慘白，連滾帶爬地躲入內宅去了。
“是誰啊？”包大農無奈地搖了搖頭，隻見大門打開，一個大胖子慢悠悠走了進來，包大農看看自己老娘。包大娘也搖了搖頭，顯然也不認識來人。
“聽說包道兄惡了郭真人，一時落難，小弟知道了，心急如焚，好容易得知包道兄換了宅邸，特地來拜會！”胖子說話笑眯眯地，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封紅包，遞在包大娘手上。
包大娘接過來掂了掂，差不多有二兩銀子。若是往常，她自然不將這點銀子放在眼裏，可今時不同往日啊！
包大農忍不住鬆了一口氣，本來以為又是來討債的呢，沒想到真有雪中送炭的。
包大娘忙將那人迎了進來，朝著包大農使了個眼色。
包大農轉過身，進了內宅，尋了半天，卻不見自己那傻爹的身影，好容易在個浴池中找到，隻見包悟來渾身瑟瑟發抖。
包大農挨過去笑道：“爹，不要怕，這回不是來討債的，是來送紅包的，可見你還是有點人緣啊！”
包悟來滿臉慘白，從浴池中探出頭來看了一圈，這才顫聲道：“可千萬不要讓你娘知道我在這裏！”
包大農一愣，正要再問，隻聽庭院裏傳來老娘殺豬一般的慘叫：“天殺的包悟來，你給我滾出來！”
“爹，該來的逃不掉，我看你也別躲了！”包大農拍了拍傻爹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兒說的對，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包悟來定了定神，縮著脖子從浴池中爬了出來，奈何雙腳發軟，差點摔了個跟頭。
包大農扶了老爹，緩緩回到前廳，隻見包大娘正自氣得渾身發抖，見了包悟來，上來便是一通王八拳，打的包悟來哀叫連連。
好容易把這對活寶分開，包大農來到老娘身邊，隻見她手裏握著一張文書。
那胖子依舊笑嘻嘻地道：“包道兄，小弟今日來，一則是恭賀喬遷之喜，二來是你十日前在咱萬寶齋裏買了文玩，尚餘兩千兩的尾款，想看看道兄是否方便！”
兩千兩！
包大農終於明白了，自己這傻爹之所以一個勁的想上山搭窩棚，恐怕還不是為了躲魯掌櫃那些人，而是為了躲眼前這個胖子。
畢竟魯掌櫃那些人都是小買賣人，便是還不上銀子，隻不過勒緊褲腰帶多還兩年。
可是敢接兩千兩銀子欠條的人，根本就不怕你賴賬不還！
“萬發財，你整些假古董來騙老子，還敢上門來要錢！”包悟來連說話都帶顫音，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
“誒！”萬胖子擺了擺手，正色道：“小店自來的奉公守法，童叟無欺，再說咱們這一行，咱們可沒強買強賣，包道兄可不要毀人清譽哦！”
“胡說八道！”包悟來也怒了，雙手叉腰道：“邵力餘邵道長已然看過，哪裏會有假？你若是識相的，痛痛快快給我退了貨，不然我便去官府告你！”
“嘿嘿嘿！”萬發財一陣冷笑道：“咱們萬寶齋自來是不賣假貨的，可是咱們賣出的東西，若是隨便誰說一句是假貨就要退銀子，咱們這生意還要做嗎？再說，咱們的票據上，都寫的明明白白，售出之後，不退不換！”
果然是奸商啊！
“萬掌櫃！”包大農眨了眨眼睛，慢慢說道：“您看這樣成不？您賣給我爹的那價值萬餘兩的古董都在，縱然是不能退換，咱們一股腦都給了你，便把那兩千兩抵了如何？”
“不行！”王胖子一張肥臉來回甩了半天。
“大農，別和這廝廢話，反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包悟來已經氣瘋了，如果說幾百兩銀子還有辦法還清的話，這兩千兩那是絕對還不起了。
“包道兄謙虛了！”萬胖子一指這虎坊橋浴池，道：“對門的老經濟那兒，我去問過了，包道兄手裏，起碼還有一百多兩銀子，退了這房子，還有幾十兩的押金可拿，若是還有欠缺！”
萬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包家三口人，笑眯眯地道：“包道兄雖然四十多歲了，賣到煙花地去做個跑堂的龜公，倒也使得，包大娘子可去洗衣，至於包公子嘛！年輕力壯，賣到遼東為奴最是合適不過了！”
萬胖子掰著手指頭數了半天，莞爾一笑，道：“這樣算下來，差不多有三百兩了，剩下的一千七百兩，念在一場交情，不要也罷了！”
說完，萬胖子搖頭歎息道：“人說無商不奸，真是屁話，這世上還有我這般的好人嗎？一句話就免了你全家一千七百兩的債務！”
好毒辣的心腸啊！
在這一刻，包大農徹底知道啥叫笑麵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