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欠債的才是大爺
雨過天晴，趁著小道士收拾那堆假古董的空，一家三口在院子裏曬了會太陽。
外麵春風還很大，還好院牆夠高，風吹不進來。
包家三口看起來都是鼓鼓囊囊的。
春寒料峭，不得不多穿幾身衣服啊！
如今這幾身衣服，已經是包家全部的家當了！
包悟來將一百兩銀子放入懷中，小心收好，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不用怕，這些年我在京中，也頗有些至交好友，非富則貴，便是憑我這張老臉，咱們下半輩子不敢說榮華富貴，一世溫飽還是不愁的！”
“我這傻爹倒是很樂觀啊！”包大農暗自搖頭。
說話的空當，那一堆假古董已經打包妥當，邵力餘從懷裏掏出一遝票據來，遞給包悟來，道：“包師弟，愚兄隻能幫你這麽多了！這一遝是萬寶齋的票據，愚兄一並給你，切記切記，這些東西，可從來沒有存在過！”
“不勞邵師兄多說，小弟自然省得！”包悟來歎了口氣，看看包大農的小身板，一咬牙，將那裝滿了假古董的木箱扛上肩膀。
左手牽了包大娘，道一聲：“走吧！”一家人朝著後門走去。
“哎，我可是穿越過來當富二代的啊！”包大農望著這處豪華的宅子，心裏感慨萬千。
“讓我多看一會也是好的！”想想即將流落街頭，朝不保夕，包大農頻頻回頭，隻想在自己那囫圇半片的記憶裏多流連片刻。
“夫人，你看我說什麽來著，我就知道，我包悟來的朋友，不會忘恩負義！”不遠處傳來包悟來興奮的聲音。
包大農心裏一驚，抬眼看時，隻見自己那便宜爹媽的身影在後門門口一閃而沒，心裏暗叫一聲不好，緊趕兩步，追了上去。
門外，隻見一群人圍住了包悟來上下其手。
包悟來的衣服也給扯破了，一百兩銀子還沒落地就給搶了個精光，那一箱假古董也給拆了箱子，扔在一旁，卻是無人問津。
造孽啊！
包大農心裏哀歎一聲，這一百兩銀子，可是自己磨破了嘴皮子保下的，哪想到才熱乎了這麽一會兒，自己一家又回到了赤貧狀態。
“包道長，今天上午你家從咱們生藥鋪拿了十根上好的關東野山參，五百兩銀子一文也少不得！”一個華服胖子揪著包悟來的胸口，不依不饒。
“包大娘，咱們肉鋪的肉錢，兩個月共計七十兩銀子，快快拿出來！”
“上個月你家從小店買了一件紫色法袍，作價二十兩，票據俱在，可不要想賴！”
“今年以來，你包家在小店拿去了大米四百六十五斤，咱家是小本經營，恕不賒欠！”
一群奸商七嘴八舌將包悟來夫妻圍在中間，火藥味十足。
“你們這群王八蛋！”包大娘身大力不虧，一頓老拳將那夥人逼開幾步，呼呼氣喘，怒道：“咱們包家何時虧待過你們！”
她一指那華服胖子，道：“魯掌櫃，今天上午，我去你生藥鋪買參，是老娘不給你錢嗎？是你這死胖子說不急不急！如今為什麽急吼吼地來逼債？”
包大娘吐沫星子橫飛，手指頭挨個點過去，那些奸商個個麵有慚色，卻是退而不走。
鬱悶啊！
包大農腦袋嗡嗡響，感情這些人都是附近的商戶，平日裏見包家財大氣粗，唯恐失了這大主顧，眼見包家肯照顧生意，哪個不著意奉承？便是貨款，也是隔好久才結上一次。
今日聽聞包家慘遭抄家，大家都是一個心思，要堵住包悟來，討要貨款。任憑包悟來賭咒發誓，卻是絕不肯走。
“你們，你們！”包悟來氣得渾身直哆嗦，平素裏，這些奸商，哪個見了自己不是道爺道爺的叫，如今自己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奈何如今兜比臉幹淨，自古錢是男人膽，如今自己一文不名，除了氣得哆嗦，居然沒半點辦法。
他心裏氣得半死，卻還惦記著兒子，一眼瞟到包大農從後門鑽出來，心中隻盼自己這傻兒子趕快躲開。
包大農歎了口氣，慢悠悠地來到近前，道：“爹，自古以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咱們包家雖然遭了難，一時不好周轉，可這點小錢，也還不放在眼裏。”
包大農轉過頭來，麵沉似水，冷哼了一聲道：“諸位不要性急，今天好歹要給各位一個交待！”說罷伸出手來，朝著那生藥鋪的魯掌櫃招手道：“你先隨我過來說話！”又瞟了一眼旁人道：“諸位耐心等待，若是還有誰動手動腳了，我保證他一文錢也拿不到！”
那些個債主互相看了一眼，眼見包氏夫妻還在自己掌握之中，便也沒人反對。
包大農前頭慢悠悠地走，魯掌櫃後麵緊跟，兩人轉過一個街角，包大農回過頭來，道：“不知我包家，欠你多少銀子？”
“五百兩！”魯掌櫃伸出白白胖胖地五根手指。
包大農一皺眉，裝模作樣地想了片刻，道：“我適才聽了一下，我包家欠各位欠款，差不多有一千兩的樣子，如今我包家雖被抄了家，在京城之外，倒還有二十餘畝地在，若是變賣了，也有六七百兩紋銀之數！”
“既是如此，就請包公子把小店的賬結清了吧？”魯掌櫃的小眼睛裏露出狡黠的光芒。
“賬自然是要還的，隻不過！”包大農皺了皺眉，一副難以決斷的樣子，看了看魯掌櫃道：“隻不過我家欠賬足有一千兩，不知是先還給魯掌櫃好呢，還是還給旁人好呢？我倒是覺得，這麽一大幫人每天跟在屁股後麵要賬，當真是討厭死了，與其如此，不如先把小賬還了，至於魯掌櫃的嘛，可以慢慢還！”
“這個可怎麽行啊！”魯掌櫃汗珠子都出來了，雖說包家如今被抄了家，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包大農的話可信度相當高，但是六七百兩銀子還一千兩的債，是僧多粥少啊！
四處看了看，確定旁的債主沒有湊過來，魯掌櫃低聲哀求道：“若是包公子願意先還給小人，我姓魯的情願打個折扣，隻收成本價，三百五十兩！”
“哎！既是魯掌櫃一片誠意，那我還有什麽好說，隻不過便是要變賣田產，也需要個把月的時間，現在我們一家三口身無分文，隻怕到時都餓死了！”說完，包大農一雙賊眼在魯掌櫃身上滴溜溜打轉。
“你！你的意思的？”魯掌櫃突然感覺，自己渾身的肥肉都不自在起來。
“也沒什麽，我隻不過想和魯掌櫃借個百八十兩銀子周轉下，等賣了田地一並歸還！”
“三十兩！不能再多了！”魯掌櫃一臉的生無可戀，自己明明是來要賬的，這要來要去，賬沒要到，倒搭進去三十兩銀子，怎麽想怎麽不對啊！
“魯掌櫃不用擔心，這場雨眼見是我爹求下來的，他有此等本事，你還怕什麽？再說你也親眼見了，便是抄家，咱們還不是堂而皇之地拿出來了白銀？莫怕莫怕！”
包大農拍了拍魯掌櫃的肩膀，目送魯掌櫃恨恨地離開。
“生肉鋪的劉屠戶，你來！”包大農轉出街角，朝著那些債主招了招手。
…………
包悟來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的債主越來越少，直到黃昏時分，已然是走的一個不剩。
包大農佝僂著身子從街角慢悠悠地轉出來，來到自己的便宜爹媽身邊，扯開衣襟，五六個大大小小的元寶掉落出來，足有二百餘兩。
包悟來夫婦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