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穩固基本盤(二)

大清河就在霍崇眼前。好幾條大烏篷船停在岸邊停靠,等徐右林走近,已經有人從船中出來迎接。酒瓶、酒壇、裝飴糖的木桶被運入船艙。

霍崇不想插手,直接站到了遠點的位置上。就算是當當免費勞力,搬運中間摔碎了什麽也得自己賠,還不如看看風景。見徐右林指揮著槽幫的人井然有序的搬運,霍崇更是輕鬆。剛看了幾眼,就聽到遠處響起了號子聲。

號子聲十分響亮整齊,猶如唱歌。從未聽過的聲音讓霍崇心中一驚。

找了個高處上去,就見河邊走來一隊人。他們的身體拚命前傾,如此角度還能保持身體不倒,靠的就是一根套在身上的繩索。每個人身上都套著一根繩索,每個人都在拚命向前拉。這些繩索都連在一根粗大的鐵鏈上。這跟鐵鏈的另一端固定在一艘大烏篷船的船頭。

船上站著撐船的船夫,船尾站著舵手。這些人要麽控製方向,要麽努力為船隻提供動力。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大清河上的船隻向前不斷行進。

眼見船隻就這麽不斷前進,越過霍崇站立的位置,最終走出了霍崇的視線。霍崇覺得眼前看到的一切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現在隻有體育運動以及休閑時刻,才會有靠人力推動的手劃腳蹬的槳類船隻。霍崇真沒想到1717年的運河船隻居然是靠人力拖曳前進。

當然,有比這個更難想象的事情。眼前這條大清河本身就是霍崇隻能憑空想象的事情。此時的黃河並沒有北歸,自從北宋末年的某人為了阻止金兵南下,掘開黃河後,到現在的黃河都是奪淮入海。

山東位於黃河以北的實事讓霍崇終於從內心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穿越了。眼前這條河是大清河,這名字並非是要拍滿清馬屁。這條河的河水比較清澈,還能提供航運。根據霍崇的記憶,這一帶大概是21世紀黃河的河道。

心中正在感慨,隨著遠處新的號子聲,另外一艘運河船向著霍崇這邊走來。剛看到纖夫的身影,忙活完的徐右林已經到了霍崇麵前,“霍兄弟,你那燒酒還有什麽用法麽?”

霍崇點點頭,卻問道:“徐兄弟,你覺得有幾種用法。”

“能喝,能點著。瓶子還能用來裝水。就這麽多。”徐右林聲音冷淡,看來對烈酒的感覺並不好。

霍崇問道:“徐兄弟,你還記得喝了酒之後睡著很快,睡得很沉麽?”

“哦?”徐右林臉色更是不快,“喝醉的時候很是難看。”

霍崇指了指已經能看清楚的纖夫,“我也不知道他們能掙多少,隻是這些人每天累得要死,晚上隻怕睡不著。一杯燒酒下肚,大概就能一夜安眠。燒酒能活血。”

徐右林冷冷的答道:“纖夫喝不起。”

聽到這話,霍崇看過的一篇調查猛然在心中融會貫通。那是白酒消費調查報告,數據甚至包括了一部分80年代的數據。其報告結果中有一部分與徐右林說的一模一樣。

想到這裏,霍崇笑道:“他們買得起買不起,和他們喜歡不喜歡有啥關係?”

徐右林搖搖頭,“他們喜歡的多了。”

剛說完,徐右林就轉向霍崇,“難道霍兄弟是想……”

徐右林真是個聰明人,更是個合格的商人。既然徐右林已經明白了,霍崇就不再對未來的商業發展做更多描述,轉而回到現實,“想有什麽用。我得試過才知道能不能做到。要是做不到,那就隻是想想。”

“哼哼,既然我都見識過霍兄弟的手段,霍兄弟不用擔心我不回來。我這往返一趟需要三個月。今日是四月十五,七月十五,我大概到這裏。到時候我可等著看霍兄弟能備下什麽。”

“三個月,時間好緊。”霍崇歎道。這是真心話,光是從張店跑來也不知道該說是黃河還是大清河的這邊,一百裏路走了三天。若是在21世紀,三天時間都夠霍崇環繞地球飛至少一圈半了。

回到張店的時候,霍崇幾乎要累死了。真的是遠路無輕重,霍崇背了幾塊徐右林送的鐵回來,這一路真的是要了老命。

歇了一天,霍崇就詢問了師弟們都會啥。師弟們個個表示自己能幹活,砍柴燒水什麽的都會。再問他們有什麽具體長項,每個人都支支吾吾。

霍崇歎口氣,怪不得師父劉叔能如此輕鬆扔下徒弟們。這麽一群家夥除了能壯聲勢之外,用處其實有限。和這幾名師弟相比,反倒是二師兄朱有全好歹還能組織起一次突襲,並且成功將霍崇這幾名師弟給攆出去。師父劉叔心疼二師兄也不是沒道理。

不過霍崇並不失望,在平台幹過的經驗之一就是培訓。而且霍崇也不指望師弟們能達到什麽不得了的程度,基本培訓下來,這幫人總能有提高。

霍崇名師弟們先用木條拚湊了一塊木板,開始教他們認字。

隻用了一天,師弟們就學會了一、二、三、十,四個字。從四到九還需要時間。但是師弟們數著手指,也勉強清楚了十進製是啥意思。

在夕陽西下之前,霍崇和師弟們做好了排班表。陰曆一個月30天,通過閏月進行調整。霍崇在木板上做了個6*5的表格,又做了四個木牌,上麵寫了師兄弟四人的名字。

師弟們大概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看著整整齊齊的表格,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麽,卻左看右看,好像光靠看就能從其中看出門道來。霍崇把牌子掛上去,對師弟們解釋道:“以後咱們排班。今後每日要做的基本事情都通過排班來完成。”

吃了晚飯,霍崇和師弟們圍坐在一起,講述著對工作的安排。屋子裏的衛生要打掃,兔子要喂養,這都是每日必須完成的事情。這些事情當然需要排班來做。

聽了這些,李鐵牛問道:“大師兄,俺看你去做酒,做瓶子。那是不是每日都得做的?”

“你想學?”霍崇問。

李鐵牛遲疑著不敢說,倒是老六劉時旺試探著問:“大師兄,俺想學,你能教給俺麽?”

“想學,俺就教給你們。”霍崇毫不遲疑的答道。

“俺想學造瓶子。”四師弟朱秀山立刻喊道。

“好。秀山,你想學,俺就教給你。”霍崇並不在乎師弟想學什麽,隻要願意學就好。

倒是三師弟李鐵牛不吭聲。霍崇問道:“鐵牛,你怎麽不說話?”

鐵牛失落的說道:“大師兄,師父一直罵俺笨。俺怕學不會。”

“哦?還有這回事?”霍崇並沒有直接鼓勵煽動鐵牛,敢直說自己笨可也是一種勇氣。

4月20日一大早,霍崇醒來之後把師弟們叫醒。昨天已經學到了‘三’字,今日就要繼續學習‘四、五、六’三字。

老四和老六學的很快,倒是三師弟怎麽都弄不成。看著四師弟和六師弟已經能很自然的把三個字寫出來,鐵牛的臉都憋紅了。

霍崇覺得好奇,三師弟的態度絕對是端正的。按道理不該是這樣啊,可事實就是他就是不行。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阻止他學會一樣。

派四和老六生火做飯,霍崇拉住因為激動,手都開始抖的鐵牛,“老三,歇會兒。”

“大師兄,俺學不會。”因為羞愧,鐵牛臉都紅了。

拉著鐵牛的手,霍崇溫和的說道:“老三,俺看你已經學會了。不過你寫字的時候總是想起了別的事,別的人。你告訴俺,你想起誰來了。”

鐵牛一愣,深深低下了頭。霍崇見自己果然點中了要點,用力扳著老三的肩頭,讓他抬頭看自己。雖然被迫抬起頭,老三的眼神也努力別開,不想看霍崇。

霍崇確定這是受過心理創傷的表現,雙手按住老三的臉頰,強迫老三看著自己,霍崇果斷說道:“老三,是誰因為你學認字罵過你。給我說,我收拾他。”

“沒人,沒人。”老三還不敢麵內心的傷痛。

在將近一個月前遭到槽幫圍攻的時候,三師弟鐵牛雖然沒能展現出自己能幫上忙的能力,但是他卻沒有逃走。霍崇不願意失去這麽一個人,繼續強迫老三直視自己,同時大聲說道:“老三,你現在跟著誰。是跟著我,還是跟著以前的人。”

三師弟鐵牛還是說不出來,隻能“俺……俺……”

“老三,說出來。給俺說出來!”霍崇還是不肯放棄鐵牛。

“俺……俺跟著大師兄。”鐵牛終於艱難的說出話來。

“那就行了。跟著俺,你能不能學認字,你有沒有學會,俺說了算。你記住了麽!”

聽霍崇這麽講,李鐵牛突然流出淚來,他哽咽著說道:“師父說俺根本不配認字,俺隻要敢看著字,師父就打俺。”

霍崇果斷說道:“師父這麽做不對!師父說的不對!”

見霍崇態度如此堅定,鐵牛倒是更加不安起來,他居然為師父解釋起來,“師父怎麽會錯!”

霍崇也是接受過培訓的,見師弟所處的心魔還是低級別的,霍崇倒是放了心。拉住鐵牛的手,霍崇說道:“鐵牛,認字是對是錯?”

“師父……”

“別提師父,俺問你認字是對是錯。”

“認字……沒錯。”鐵牛說出了心裏話。

“鐵牛,你說得對,認字沒錯。誰說認字錯了,那就是他錯了。師父這麽說,那是師父錯了。俺要是這麽說,那是俺錯了!”

“師父和師兄怎麽會錯!”鐵牛不安的說道。

霍崇被這淳樸的話逗樂了。應該是有這種信念,鐵牛才會在那麽糟糕的局麵下沒有逃走,而是跟著霍崇。如果動搖了這種認知,大概也就摧毀了鐵牛的忠誠。

沒有繼續之前的話,霍崇問道:“鐵牛,你現在跟著誰?”

這次鐵牛倒是回答的很順暢,“俺跟著大師兄。”

“那俺告訴你,你,李鐵牛,就該認字。你也能學會認字。別人說啥,你都別管。你記住你是俺的人,跟著俺就對了。俺讓你認字,你就認字。俺說你能學會認字,你就肯定能學會。”

鐵牛臉上還是茫然,大概是沒辦法接受師父與大師兄兩邊截然不同的定論。

霍崇也不再說什麽,而是拿起樹枝開始手把手的教鐵牛學習‘四五六’該怎麽寫。雖然最初還是有些恐慌和不安,但是寫到第十四遍,不用霍崇再拉著李鐵牛的手,李鐵牛已經能歪歪斜斜的靠自己寫出這三個字。

“你已經學會了寫這三個字,以後多寫些次數,就能寫的快了。”霍崇溫言對三師弟表示了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