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快速項目(一)

隔壁村主要姓朱,據說二師兄朱有全就是這個村的人。霍崇直奔村頭的院子,沒到院門口就聞到釀酒的氣味。

這氣味並不好聞,各種糧食發酵所產生氣味與釀造完畢的氣味相差極大。那味道像是蒸熟雜糧的味道,既不甘更不醇。

朱大爺據說是這一代遠近聞名的釀酒好手,霍崇見過老爺子。在劉叔安排的見麵會上,霍崇對老爺子頗有印象。一臉絡腮胡看著就威猛。

見到霍崇,老爺子也有些印象,開口就問:“你師父身體咋樣了?”

霍崇應付著老爺子的問題。總不能直接說‘俺師父遇到事嚇跑’了吧。

聊了點家常,霍崇直奔此行目的,“朱大爺,你今年釀了多少酒?”

“你想買?那是來對時候啦!”朱大爺滿心歡喜的答道:“今年俺釀了一千多斤酒,這就快到蒸酒的日子。等俺開始蒸酒,十裏八鄉的人都來定下,你想買還保不準能留下多少。”

霍崇笑嘻嘻的和大爺嘮嗑,說著說著就把話題往大爺做酒的路數上引。大爺最初還沒怎麽在意,不經意的就被霍崇給套出路數。霍崇確定了大爺的酒進入發酵尾聲,就說道:“朱大爺,俺想定幾百斤酒。隻是想在酒裏再加些東西,請大爺多釀幾天。”

這邊說完,朱大爺神色就嚴肅起來,上下打量霍崇幾眼,朱大爺問道:“後生,俺方才聽你所說,你懂做酒?”

霍崇不知道怎麽回答。作為平台的負責人,當然要做項目。想挑選項目,當然得學很多東西。這還不是那種百度一下,而是真的研究那種花錢買的行業報告書。這種報告書在網上並不多,都是各行業權威發布。自有人花錢訂閱。

釀酒行業的報告書,加上各種相關資料看下來,霍崇自知不能說懂釀酒,卻知道很多步驟。

隻是朱大爺語氣不善,霍崇可不敢在老頭子麵前裝大蛋。做出謙遜的神色,霍崇答道:“俺不懂,隻是想試試。”

“既然不懂,哪裏那麽多話!你這後生是想弄壞俺招牌?想試,找別人。別毀了俺名聲。”

聽朱大爺說得如此決絕,霍崇心中不甘,還想再試試。結果朱大爺完全不給麵子,老爺子應該是覺得自己的權威遭到挑釁,對著霍崇就是一頓罵。引得釀酒作坊裏頭一群徒弟都過來看。不少徒弟覺得師父受了委屈,大有露胳膊挽袖子要為師父出頭的意思。

霍崇無奈,隻能灰溜溜的走了。朱家村裏有三家釀酒的,霍崇一家家找過來,其他兩家的主人沒有朱大爺這麽自信,話就溫和許多。大家說的都一樣,霍兄弟,你要向添東西,你自己弄唄。不用拉上俺們。

這也是祖宗規矩不能壞啊!霍崇很是失落。沒想到剛開頭就遇到這等事。正想去另外村子釀酒的,就見身後有人遠遠尾隨。霍崇有點印象,是朱大爺釀酒作坊裏頭的一個學徒。這廝在其他學徒發自內心義憤填膺的時候神色和被人不太一樣。

先不理他,霍崇繼續往前走,隻是放慢點腳步,給後頭這個盯梢的趕上來的機會。

結果都快走到下一個村子,這位才加快腳步,喊著“霍兄弟”,追了上來。

幾句交談,聽這貨詢問霍崇是不是要買酒。霍崇心裏麵突然冒出個想法,有些不屑的說道:“你是不是偷師了?”

這廝神色立刻就變得緊張,雖然想否定,可結結巴巴的回答中盡顯心虛。

霍崇看描述以前時代的故事書,不止一次提到過偷師。其實從商業行為上看,偷師很正常。所謂偷師,不過是一些研究出的技術流程與方法。所以現代通過專利製度來解決這個問題。

在清代明顯沒有這種製度,更沒有大規模生產的基礎。加上交易規模不大,真的是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偷師就變成了道德上的惡。

一旦這種事情鬧起來,偷師的人名聲毀了,甚至有被打死的。

霍崇其實不在乎這種事情,見這廝已經被捏住痛處,霍崇也不威逼。矛盾是相對的,有矛盾當然會有衝突。但是從做平台的角度來看,這也等於兩者之間有了某種連接。能否將矛盾轉化為合作,是騙子們忽悠小投資人繼續投資的不二法門。

看這位偷師賊越來越緊張,完全後悔自己找上霍崇。霍崇笑道:“這位兄弟咋稱呼?”

“……俺姓朱。”

“朱兄弟,俺想試著在釀酒的時候多加樣東西。若是朱兄弟想引薦給俺的人答應,新釀出來的酒可就是用咱們的法子,與朱大爺就沒啥關係。這事是咱們的事,你可不能對外人說。”

朱兄弟明顯腦筋轉的不夠快,一臉茫然的模樣。霍崇隻能繼續開導這位:“朱兄弟,你師父不讓俺新加東西。俺問你,俺要加的東西是不是俺才知道的。”

朱兄弟想了好一陣才點頭。霍崇見這貨好像明白了,這才繼續問:“既然是俺加了俺才知道的東西,那是不是俺的方子?”

朱兄弟又想了一會兒,才繼續點點頭。霍崇繼續問道:“既然是俺的方子,你為啥要擔心和你師父有牽連。”

這次朱兄弟沒想白那麽多。遲疑了一陣子,他不安的問道:“要是沒釀出來你要的酒,你給不給錢?”

霍崇一聽朱兄弟開始談錢,立刻心懷大暢。這世界上不怕談錢,就怕不談錢。上前拍了拍朱兄弟的肩頭,霍崇說道:“咱們哥倆邊走邊說,你和你那邊認識的人要多少。”

晚上,霍崇終於趕回家。家裏的左廂房,也就是西廂房裏已經住了五個人。兩位是槽幫受了重傷的。三位是包括徐右林在內的沒受傷的家夥。徐右林最後看來還是準備繼續破罐破摔一次,與霍崇糾纏一陣。

霍崇直接敲門,開門的是徐右林的手下。霍崇說道:“請徐兄弟出來,該做飴糖了。”

徐右林三人加入了用紅薯做飴糖的行列。紅薯是高澱粉作物,飴糖在21世紀有個更簡單明快的名字,麥芽糖。就是利用麥芽裏的澱粉酶將澱粉分解,分解後的產物是由兩個葡萄糖單位經由α-1,4糖苷鍵連接而成的二糖,又稱為麥芽二糖。

槽幫幫眾們不高興的忙碌著,將磨好的紅薯糊糊用篩子過篩。徐右林沒有參加這種純體力勞動,隻是黑著臉看。

這一家夥從晚上忙到第二天,最終產品出鍋之後,徐右林卷了一團放嘴裏。品嚐之後不高興的說道:“也沒有比江南用糯米做的更好吃。”

對如此尖酸的評價,霍崇並不在意,甚至覺得很滿意。徐右林能夠堅持看完整個過程已經證明很上心,能做出如此尖酸挑剔的評價,證明徐右林是完全用能否賣出去為基礎來麵對此事。

霍崇看重的也是能否賣出去,如果造出來的東西不能賣。那就如馬叔所說,商品沒有完成那驚險的一跳。完不成這一跳,就變不成現金。變不成現金,這一次生產就等於就此結束。投資的產物隻有使用價值,而沒有交易價值。

從資本營運的角度,往難聽的方麵說,這次營運失敗了。往好聽的說,這次營運胎死腹中。

槽幫的幫眾勞累一晚上,回去補覺。霍崇對還強打精神的“跟俺去別處個村子,帶上一兩散碎銀子。”

徐右林警覺的答道:“你這是想坑俺的錢?”

“你喂個雞還得撒把米。這麽多飴糖俺都不問你要錢,俺已經把米投下去了。該你了。”

徐右林果斷答道:“你想都別想!”

徐右林留在這裏已經證明他清楚了,或者說暫時認為自己和霍崇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霍崇當然不能慣著徐右林。

見徐右林不聽話,霍崇直接嘲諷道:“哈!倒是你想都別想。若是有如你想要的坐一宿就能等著天上往下掉錢的法子,你告訴給俺。俺給你做十宿。時間不多了,已經三天了。”

徐右林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霍崇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劉叔真特麽仗義,一文錢都沒給霍崇留下。大概劉叔是覺得霍崇也早晚跑路,所以沒必要給霍崇更多吧。

在凳子上坐下,霍崇覺得自己也得喘口氣。這三天真的是不停歇的幹活,若不是麵對的激烈局麵讓霍崇精神亢奮,現在早就去睡覺了。

屁股還沒把凳子暖熱,徐右林回來了,“三百文,再不能多。”

“最少五百文。”霍崇率直的提出要求。

徐右林細長的眼睛泛著紅色,一宿沒睡讓他眼中布滿了血絲。鷹鉤鼻頭倒是發白,看上去更加凶惡。徐右林揉揉眼,隻說了句,“走!”

霍崇腿著獨輪小車,運了兩大桶幾十斤飴糖。這種獨輪車完全木質,推著可真累。等到了朱兄弟的連襟家,霍崇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虛了。

一串錢一百文,霍崇把一串拋給這位朱連襟。朱連襟連忙伸手接過沉甸甸的一串錢,立刻開始數起來。

這位明顯沒是沒見過大錢的。霍崇叫住朱連襟,又遞給他兩串。朱連襟已經眉開眼笑,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上了。

霍崇命道:“這麽多,能開幹了麽?”

“能!能!”朱連襟沒口子的答應。

霍崇指揮著這位也沒掌握了啥技術的朱連襟先倒了些飴糖進酒槽,自己心裏頭也是惴惴不安。

糧食酒好喝,當然不是因為這裏麵隻是乙醇與水的混合物。要是這樣就叫做酒,那直接用醫用酒精兌水不就好了。

按照那些技術要點所講,釀酒就是利用一些特定酵母使得糧食發酵轉化為以乙醇為主要成分的各種醇類。甲醇對人體有害,當然是越少越好。沒有最好。

霍崇敢介入釀酒,隻是看到了釀酒補料的一個要點。釀酒時候的細菌並非不變,而是不斷在變化。隨著酒精度越來越高,產生酒精等醇類的細菌繁殖反倒會被抑製。

這個時代的酒之所以度數低,固然是因為菌種沒有得到優化。還有就是這時代對於釀酒的本質沒有研究到科學程度。霍崇決定賭一把,試試看現代釀造技術投放飴糖這種補充手段能否真起到效果。

看著飴糖入了酒槽,霍崇知道再沒有回頭路,索性放開心情,“兄弟,借個地方讓俺們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