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張鼐的敵意
“再說軍紀,咱們當年跟著高闖王造反的時候,有十幾支隊伍,咱們老八隊人馬不多,但名聲很響,為什麽,就是咱們有這個‘義’字,不騷擾百姓,所到之處還要給百姓放賑,剿兵安民。當初十三家七十二營,你們看看,現在還留下的有幾支隊伍?大多數都走了下坡路,為什麽呢?就是因為他們立身不正,軍紀不嚴,到處騷擾侵害百姓,老百姓不支持你,你的隊伍還能長遠麽?”
“以後,咱們何止這點軍隊,要有百萬大軍的,而今的練兵就是為了以後打好基礎,所以必須練兵,必須整頓軍紀。這兩件事情關係重大,勢在必行,這是我李自成決定的事情,誰要有異議,盡管可以離開,我李自成決不挽留。”說完一雙眸子,炯炯有神的掃過眾將。
眾將聽了這番話,臉上都有點發燒,郝搖旗叫道:“妥了,李哥,你不用多說了,俺郝搖旗隻要有一口稀粥,沒稀粥,挖草根啃樹皮,也要跟你使勁練兵,整頓軍紀不放鬆。”
“這才是好兄弟嘛!”李自成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道:“咱們整頓軍紀,不騷擾百姓隻是第一步,咱們是義軍,既要養兵,也要養民,商洛山中的窮苦百姓太多,我和範先生商議了,要放賑,要收取民心。”
眾將臉上又露出不信的表情,田見秀拱手道:“闖王,咱們自己已經是坐吃山空了,給百姓放賑恐怕有些力不從心。”
高一功也點頭,“是啊!整個商洛山中有幾百個村子,哪能顧的過來這些人?”
範青拱手道:“商洛山中百姓窮困,但據我所知也有幾個富裕的寨子,裏麵有大戶鄉紳的。”
郝搖旗一擺手道:“別提了,這些寨子個個防守嚴密,攻打一個,跟啃一個鐵核桃似的難。年初的時候,老田和我用裏應外合的法子,攻下來一個寨子,解了燃眉之急。可現在別的寨子都提防咱們這一招,想要破寨隻能硬攻,咱們人馬不多可承受不了太大損失。”
範青點點頭道:“這個我已經有了主意,定要讓這群地主豪紳把剝削百姓的錢糧吐出來,法子我過幾天再說。除了準備攻打寨子,商洛山中也有不少大小杆子,這些土匪沒少禍害百姓,也要清除,願意跟隨咱們義軍的,可以加入,不願意的,就給他們連根拔起。”
李自成點頭道:“對,不用跟他們客氣。”說完開始分派道:“練兵從明日起,我親自訓練。抓軍紀的事情交給宗敏,範先生負責屯田,還有計劃攻打寨子。田哥和搖旗負責清剿周圍土匪,劉體純……”李自成眼光落到一個年紀輕輕,表情嚴肅的年輕人身上道:“你負責出山購買糧食!”
眾將一一接令,分頭行動去了。
範青參加完會議,去高夫人的住處商量購買種子農具的事情,剛剛走進院子,便聽到西邊廂房中張鼐的聲音,“慧梅,昨天約你去射野鴨子,你怎麽不去啊?可有意思了。”
慧梅哼了一聲,“哪有時間!天天幫著夫人管理賬目,收支物品,你去找慧瓊她們幾個去玩吧!”
“現在你總有時間吧!我看慧英去和夫人對賬去了。咱們一起去小河邊耍耍,那邊花開的可豔了!你不是最喜歡在河邊吹笛子麽!”
“沒時間的,一會兒範先生要來找夫人支購買種子農具的錢,我要幫著拿錢記賬的。”慧梅道。
“你真的是在忙麽?”張鼐的聲音有些不高興了,“以前我約你出去玩,不管多忙碌,你都高高興興的想辦法出去玩。現在卻推三阻四的,你上午沒時間,下午,晚上也不得空麽!”
“我說了!我沒——時——間!你聽不懂麽!”慧梅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了!
兩人沉默片刻,張鼐哼了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出去是在等那個小子。這大半年,你們在河南親熱的很啊!整天有說有笑的,早把我給忘了吧!”
慧梅的聲音陡然升高,“好啊!你暗中打探我的事情。告訴你,我和範先生光明正大的來往,你看著不順眼,去夫人那裏告狀啊!”
張鼐的聲音也高了起來,“我才不去觸這個黴頭呢!誰不知道他現在是夫人身邊的紅人。一個小白臉,打仗武藝都不行,專會花言巧語的騙人,有屁用,告訴你,咱們闖軍中好多老將都瞧不起他呢!”
慧梅怒道:“誰說他打仗武藝都不行,你別總用老眼光看人,門縫裏瞧人都把人瞧扁了,範先生是文武全才,你去問問老營的戰士,這大半年他在河南打過多少仗,敗過一場麽!”
“哼!我不用問人,也能搞清楚他的底細。你就跟他玩吧!永遠別理我算了!”說完,隻聽嘩啦一聲摔門,張鼐氣哼哼的走出來,看到範青重重哼了一聲,轉身走出院子。
範青苦笑一聲,走進高夫人的屋子,隻見高夫人一臉怒容,正在數落身前的慧英和老營總管任繼榮,慧英正在抹眼淚,任繼榮三十上下的年紀,愁眉苦臉。他是老八隊的戰士,受了傷斷了手臂,不能再上戰場作戰,便當老營總管,負責各種雜務。
“你們兩個也是我身邊的老人啦!怎麽越來越糊塗,算個賬亂七八糟的,這讓我怎能放心得下。”
高夫人看到範青進來,便招手道:“範先生,你過來看看,這兩個人一對糊塗蟲。我讓慧英把闖營原來的物資和咱們後帶回來的統一計算,結果少了幾百兩銀子,不了解的人,還以為你想吞沒呢!還有咱們任大總管,也是種地的出身,讓你計算一下屯墾用的種子農具,結果多算了好幾倍,你想把整個商洛山都變成咱們家菜園子?”
任繼榮抹著額頭上的汗道:“夫人,我也算了好幾遍的,不知怎麽,一算就錯!”
範青上前拱手道:“夫人,我能看看賬本麽?”
高夫人把賬本遞給範青,讓他看。範青坐在桌旁,把要計算的數目都寫在一張紙上,隻片刻功夫,就把兩人要計算的數目給寫出來了。
高夫人大喜,笑道:“真是能者無所不會,你看範先生怎麽這麽快就算出來了!”
任繼榮拿起紙看,嘖嘖稱奇,“範先生真是神了,連算盤也不用,這麽快就算出來了!”
範青一笑,心想,“我上初中的時候,就能算出來!古人的計算水平啊!真是堪憂。”
範青笑問:“聽夫人說,咱們義軍最強盛的時候,也有十幾萬人呢!那時候怎麽記賬呢?”
高夫人笑道:“雖然有十幾萬人,但都是聯營,各管各的,咱們闖營也就一兩萬人馬。唉!這一兩萬人也是一筆糊塗賬,那年我讓他們給我算冬衣,結果少算了一千多件,害得一千多將士白白挨凍一個月,這也是咱們任大總管的功勞呢!”
說得任繼榮臉都紅到脖子上了,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
高夫人歎氣道:“我總跟闖王說,讓他找幾個讀書人幫忙管賬,可咱們闖營的風氣你是知道的,都瞧不起讀書人,你剛來的時候不也是受欺負的麽!要不是你真有本事,早被他們給捉弄死了!唉!”
範青心中一動,道:“夫人可不可以在軍營中找幾個聰明伶俐的,有一些計算底子的,我可以教他們計算,這樣以後就不愁管賬了!”
高夫人大喜道:“這太好了!”
任繼榮連忙拱手道:“我第一個報名參加。”
範青看到慧英欲言又止,笑道:“夫人身邊的幾個丫頭,我也可以教授的。”
高夫人拍手笑道:“太好了,如果我不是沒有一點底子,大字都不識一個,我真想也跟你學學。”
這時,慧梅走進來,笑道:“夫人,能取購買種子農具的銀錢了嗎?”
“唉!你不來問,我差點忘了範先生此行的目的,快去給範先生支取銀錢。”說完,把銀錢的數目說了。
範青跟著慧梅來到裏間,慧梅跪在炕沿上,打開高夫人的一個銅鎖大箱子,彎腰進去翻找。範青見她穿著碎花短衫,外麵紅比甲,下麵白紗裙。粉色紗褲紮著褲腿,腳下穿著紅布鞋。彎腰的時候一截雪白腰身在紗衣中若隱若現,窈窕玲瓏。
範青心中一動,十六歲的少女在現代是中學生,放在古代已經可以嫁人了吧!
他笑嘻嘻的看著慧梅捧出來一個小箱子,打開之後裏麵金光閃閃,都是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元寶。慧梅拿出兩錠大銀,幾塊小銀餅遞給範青,笑道:“夠用了吧?”看範青點頭,又把小箱子鎖上,放回到大箱子當中。
範青笑道:“這麽多銀子就隨便放在箱子裏,不怕被別人偷走麽?”
慧梅笑道:“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到闖營裏做賊,且不說外麵有數千闖營戰士,單是夫人和我們幾個女兵……嘿嘿!小賊看劍!”說完用手在範青頭頂虛斬一下,笑道:“你是何處賊人?”
範青伸手做抵擋狀,道:“女俠,饒命!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還請女俠手下留情。”
慧梅嗤的一笑,收回手掌道:“既然如此,就賞賜你幾錠銀子回家孝敬老娘吧!”
範青把手中的銀子一碰,發出叮的一聲輕響,笑道:“多謝俠女。”接著把身子向前一探,小聲道:“現在有錢了,我送你一件貴重東西吧!保準你喜歡。”
“少來!”慧梅笑道:“你剛跟夫人和闖王說要整頓軍紀,現在就要假公濟私,貪汙公款,小心闖王砍了你的腦袋。”
範青笑道:“誰說我要用公款了!”接著悄聲說:“晚上你去山穀西麵的小河邊等我,我給你看。”
慧梅登時臉紅了,她的心撞鹿似的跳了幾下,把臉轉開,半晌才小聲道:“好吧!”
範青一笑,拿著銀子告別高夫人,他先去屯墾和工地轉了一圈,又去校場練武。
所謂校場是山穀東邊的一片平地,範青讓人把土地夯實,在山腳處豎立了標靶,還有木樁,現在隻是初具規模,等營地建好之後,這校場還要用圍欄圍起來,馬步兵射箭都可以練習。
現在雖然忙著建設營地和屯田,但也不能忽視練兵,範青讓士兵輪番過來練習。此刻教場上,範青手下的兩個頭目楊鐵柱和趙恩正在練習騎馬射箭。現在他們步兵作戰已經很厲害了,由於馬匹不足,騎兵作戰比較少,要多加練習。
範青也騎上一匹馬,他們在五十米外豎立了三個靶子,練習射箭。範青笑道:“咱們比試一下,看誰射的準!”
三人拍馬疾馳,在馬背上各射了三支箭,都射中標靶,範青最準,兩箭射中靶心,第三支隻比靶心高了一點。
趙恩看看成績,笑道:“隊長到底厲害,我真不能相信半年之前,你都沒射過箭呢!”
這時候,忽然山坡上傳來一陣笑聲,一人陰陽怪氣的說:“這麽近的距離,射成這樣子,還敢說厲害,臉皮真是厚啊!”
範青向山坡上望去,隻見張鼐、李雙喜、羅虎帶的十多個孩兒兵站在山坡上,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正看著範青冷笑。
範青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張鼐兄弟,想必你的箭術是好的了?”
張鼐冷笑一聲,摸出一隻箭,把弓慢慢拉成滿月形狀,嗖的一聲射出。正中靶子的紅心,從他到靶子足有一百二十米,這一箭精準無比,且力量十足,至少也得八力的強弓才能射的這麽遠。但剛才範青是在疾馳的馬背上射箭,二人都算是很厲害的射手。
隻聽他身後的孩兒兵們一起轟然叫好,張鼐雖然隻有十八歲,但他勤於練武,力量武藝在所有孩兒兵當中都是最好的。
範青微微一笑,說了一句,“不錯!”然後對趙恩、楊鐵柱道:“咱們去那邊練習吧!”
“且慢!”張鼐快馬加鞭,馳到三人前麵,擋住去路。他雙手抱肩,端坐馬上,一臉冷笑的掃視三人,眼光姿態特別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