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生在己
趙銘道被拖拽到了甲板上，發現海麵上多了一艘伴航的雙桅縱帆船，想來就是前一天因為風暴失散的金色渡鴉號，正打量帆船的趙銘道被一桶海水澆在了身上，然後連續澆了幾次，衝走了身上的臭味，才是被拉著到了船艉樓。
“幸運的東方人，你跟我來吧。”一個少年人抬抬手，趙銘道則用熟練的英語回答道：“是的，閣下。”
少年人微微一愣：“你會英語？”
趙銘道點點頭，隨口胡謅：“我在馬六甲呆過一年，學習過一些。”
這少年人名叫威廉姆斯，似乎與史密斯爵士有什麽特殊關係，很受其照顧，二人進入了船長室，史密斯正站在書架前看著什麽，威廉姆斯到他身邊講明了趙銘道會英語的事實。
“你是日本人嗎？”史密斯問。
趙銘道摸了摸自己的短發，搖頭：“當然不是，我是中國人。”
趙銘道被澆了一身海水，摸頭發的動作讓髒水四濺，這位衣著筆挺的貴族顯然很嫌惡，不由得後退兩步。
“或許他是一位藝術家，或許是一位魔術師。”那位金色渡鴉號的船長安德森說道，他展開了一個皮夾子，正是屬於趙銘道的，而那是他的錢包，裏麵插著超過十張的卡片，銀行卡、信用卡、身份證、會員卡……，顯然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在這些古人眼裏，應該相當於卡羅牌一類的占卜或者表演用具。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偶然落水罷了。”趙銘道小心解釋道。
史密斯搖搖頭，說道：“我還以為您是一個僧侶呢，您的名字，先生。”
“王剛……”趙銘道自然沒有說實話的想法，隨意編了一個名字，中國人中，誰還沒有一個叫王剛的熟人呢？
史密斯笑了：“但是我卻知道，您姓趙……”
趙銘道微微皺眉，他隻告訴過一起被關押的人他的名字，那時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是什麽年代，所以沒有戒備，怎麽會被史密斯知道呢，但當他看到門外鬼鬼祟祟的徐世榮，明白了過來，定然是他偷聽來的。
“好吧，趙，你需要回答我一些問題，這些是什麽布料，你的衣服還有你身上這種特殊的……衣服。”史密斯打了一個響指，一個印度仆從呈上來幾個物件，一條牛仔褲一件體恤衫，而那件特殊的衣服則是橙黃色的救生衣。
而這種化纖麵料的東西是史密斯所從未見過的，這對於博學他來說是巨大的**，趙銘道瞥到史密斯身後櫥櫃裏的各種標本小樣，明白了過來，如今的英國東印度公司還不是後世那種動輒滅國攻城的龐然大物，此刻他們在東方還傾向於進行‘安靜的貿易’，而印度的棉布、中國的絲綢都是歐洲暢銷的絲織品，在史密斯看來，趙銘道身上這些特殊的麵料和染色工藝肯定是東方某個神秘國度的技術，而這些在歐洲也是非常可貴的。
趙銘道想通了這些，胡編亂造起來：“這是家鄉的紡織手藝，褲子和上衣是棉、麻、絲、葛混紡而成的，至於您說的那件特殊衣服，是皮水靠，穿上它不會被淹死。”
“您的家鄉在哪裏？”
趙銘道想起自己一口普通話，索性說道：“京城，就是帝國的首都。”
史密斯看向門口的徐世榮，徐世榮諂媚說道：“他確實一口官話，是北方人。”
聽了這話，史密斯不由的失望了，在馬六甲以東的海域，英國商船隻能停泊澳門港，與其餘各方都是敵對關係，而中國北方正在進行戰爭，這是人盡皆知的。
“史密斯爵士，我回答了您那麽多問題，請問可以給我一些吃的嗎？”趙銘道看向餐桌上剩下的一塊肉排。
“拿去吧。”史密斯說道。趙銘道撲過去，不顧那塊被人咬了一口的肉排還有骨頭，用髒兮兮的手抓起來塞進嘴裏，直接吞咽下去，過於糟糕的動作把盛放肉排的瓷盤都打碎了，這種毫無風度的吃相讓史密斯感覺的唯有厭惡。
看著跪在地上痛苦咳嗽的趙銘道，史密斯滿臉厭惡：“把他送到該去的地方，如果這次澳門之旅他能活下來，再看他願不願意為公司效力了。”
趙銘道被架了出去，像一個破口袋被挾了出去，誰也沒有注意到，剛才打碎的餐盤被他撿走了兩塊碎片。
徐世榮把趙銘道扔回了底艙，然後對其他人喊道：“你們這群渣滓都給老子聽好了，你們之間愛打就打，想死就死，但這個人不能死，他是洋人老爺看中的，若你們弄死了他，就別怪老子心狠手黑。”
說罷，徐世榮揚長而去，一群人圍在了趙銘道身邊，林同文問：“趙先生，你做了什麽，為什麽洋人會饒你不死，教教我們吧。”
趙銘道搖搖頭：“我什麽也沒做，或許是因為我會英語。”
“我和成義也會，但還不是要死，一艘船上有徐世榮這個通譯就夠了，趙銘道，你最好老實說，不然別怪老子告發你準備私逃，大家一塊死。”李啟英怒氣衝衝揪住了趙銘道的衣領。
李四九攔著李啟英，懇求說：“趙先生，求你發發慈悲，救救我們呀，不能你有了活路，就不管我們這些落難的弟兄吧。”
趙銘道哈哈一笑，捏住李啟英的手腕，一用力，李啟英吃痛縮手，卻是縮不回去，趙銘道說：“洋人肯饒我，左不過是有用處，但拿我也就是當奴才用，我趙銘道七尺男兒頂天立地，怎麽能給洋夷做奴才，生也得站著生，我說救大家性命，一言九鼎，是不會後悔的。”
“我就說，趙大哥肯定不是背信棄義的人！”成義一把推開李啟英，問道：“趙大哥，你說說，咱們怎麽能活？”
趙銘道連忙噓了一聲，悄悄走到底艙通往貨艙的艙門，靜心聽了聽，才是回來，說道：“徐世榮這奸賊，常偷聽我等說話，密報洋夷，我不過才說自己名為趙銘道，他一早就告知了夷酋史密斯，不得不防。”
“果毅，你去艙門守著。”李四九低聲說道，李果毅也知道要商議逃跑的大事，連忙到了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