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晏殊的宴會,自然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這些人不僅能寫詞,更加能夠賞析詞。

就兩種能力來說,大多數人賞析詩詞的能力是勝過自己的寫的。

所以他們能夠感受到這首詞作散發出來的魅力,以及它達到的高度。

他們捫心自問,自己這一輩子寫過來的詩詞,有哪首能夠比上這一首。

或者說,有哪首能夠擁有這一首詞作的的傳世能力。

是的,這首詞作就是能夠流傳千古的詞作,這一點他們都不懷疑。

他們沉默的原因,一來他們得慢慢的品嚐咀嚼這首詞作。

二來嘛……詞作是一個五歲的稚童所作……

這首詞作如果是歐陽修所作,他們會大聲的讚賞,他們會為之振奮。

但這首詞卻是一個稚童所寫,這種震撼感讓他們頭皮都有些發麻。

所謂神童,三歲會讀書,五歲會作詩,十來歲中進士,這些的確相當神異。

但三歲會讀書,無非就是背三字經千字文;

五歲會作詩,不過是做一些淺陋童稚的詩作;

十來歲中進士,除了本身學識過人,無非就是名氣在起作用。

五歲就能作出傳世之作……這讓人想起初唐時候的王勃。

但王勃七歲所作的《詠鵝》,讀起來雖然朗朗上口。

但論藝術性,和這水調歌頭根本沒有辦法比較。

再往大裏說,就這麽一首詞作,足以吊打在場人上半輩子所寫的全部詩詞。

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事實如此。

在場諸公,不論文章,不論經史子集,隻論詞工,晏殊是第一。

晏殊公認第一好的詞作便是《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裏麵傳世之句——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的確令人讚賞。

但就藝術性來說,這首水調歌頭勝出多矣。

宋人愛玩,也極浪漫,他們關心內心深處,他們從心,所以這個時代多有名臣。

關心內心的人,情感充沛,心中都有精神家園,所以歐陽修、蘇軾等遭受貶謫時候,頹喪失落有時,但終究會因為心裏的精神家園而重新振奮起來,或者給後世留下豐厚的精神遺產。

正是因為如此,這首水調歌頭著實調動起他們的精神世界。

中國文人大多在接受儒家教育的時候,不免受佛教和道教思想的沁潤。

所以在中國文人的精神世界裏麵,有兩個願景。

一是田園牧歌,二是超凡脫俗的仙家止境。

水調歌頭裏描述出來的浩渺仙氣,讓他們每一個人都感同身受,這是最引起共鳴之處。

但超凡之後,又回到了塵世之中,一句千裏共嬋娟,讓這些常常在外的宦遊人有一種強烈的認同感。

水調歌頭說出了他們內心的話。

劉相公和晏殊討論一番,將玉佩獎勵給歐陽辯,不過夜色已深,歐陽辯才五歲的身體早就經受不住,已經半依偎在陸采薇的懷裏睡著了。

眾士大夫紛紛露出笑意。

若是少年人這般作態,他們或許會訓斥一番。

但一個五歲稚童這般,就是天性自然了。

陸采薇半跪坐,小心翼翼地不敢晃動,生怕吵醒懷中的童子。

今晚的月色很美,今晚也很夢幻。

玉仙樓花了大力氣將她送進最頂級的詩會裏,期望她因此將名氣推向更高的位置。

這應該是完成了吧?

一首《水調歌頭——贈陸采薇》,想必明天的時候,汴京再沒有人不識得自己了。

到了下個月,整個大宋便無人不識得自己了。

到了下一年,怕是天下都知道汴京有個陸采薇了。

她正是明白,才會激動得暈厥過去。

她自小經受玉仙樓頂級的培養,詩詞歌賦樣貌,樣樣都是頂尖之選,果然一出道就成了萬人迷。

但和水調歌頭牽扯上之後,她知道以後的人生已經截然不同了。

如果這首詞的作者是個青年才俊,或者是正值壯年,即便是白發蒼蒼的老翁,都可以憑這首詞讓她委身於他。

但現在……陸采薇微微苦笑,這還是個小屁孩呢。

不過在睡夢中砸吧著嘴巴的歐陽辯,倒是讓陸采薇母性大發起來。

最後歐陽辯一覺醒來,發現已經在自己的**了。

極致繁華之後,人的心情就會變得落寞。

歐陽辯醒來,清幽院落鴉雀無聲,歐陽辯不由有些不舒服。

“碧珠。”

“來了。”

碧珠挽著袖子,想來是在搞清潔,看到睡得炸毛的歐陽辯,不由得笑了起來。

“四郎,你寫得詞寫得真好。”

歐陽辯笑了笑:“你知道了啊?”

碧珠鼻頭一皺:“這事昨晚就傳遍了,四郎真是調皮,明明這麽厲害,卻天天一付憊懶樣,說些自己不讀書,不科舉,就想當個米蟲的怪話!”

歐陽辯有些無可奈何:“寫首詞而已,和考試又有什麽關係。”

碧珠瞪大了眼睛:“聽聽,這是人話嗎,那隻是‘寫首詞而已’嗎?”

歐陽辯摸摸鼻子,一把掀開被子,跳到地上蹦了蹦,碧珠慌道:“哎呀,地上涼!”

汴京的中秋已經涼氣襲人了。

一場秋霜不期而至,將剛剛種下沒多久的牡丹給凍壞了一部分,把薛氏給傷心的。

薛氏知道幺兒寫了一首很厲害的詞作,但帶給她的欣喜卻抵不上牡丹花被凍死的悲痛。

薛氏其實也是習慣了。

她的夫君歐陽修,頂級大文人,時不時就寫出震動天下的好文章,以至於幺兒寫出了震動全城的詞作,她也並不怎麽驚訝。

歐陽辯的其他兄弟也不太驚訝,自家弟弟他們清楚地,一口一句不愛讀書,但讀起書來去讓他們望塵莫及。

雖然年紀小,但寫出一首好詞也不是什麽大事,誰叫他們的父親叫歐陽修呢。

歐陽修挺意外,也很驚喜,但有點生氣。

“你這個浪**子,年紀輕輕就知道撩妹!”

歐陽修提溜歐陽辯到角落裏訓斥道。

歐陽辯怪眼一翻:“隨您!”

歐陽修怒道:“我五歲時候還在和母親學字,浪的時候已經是成年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道理父親難道不懂?”

歐陽辯嘻嘻笑道,他並不擔心,他這個年紀,別人隻當他是天真無邪,而且,他真的就想當個浪**子,一輩子的那種。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嘿,杜牧看似有些許悔意,但這是大多數男人的夢想啊!

歐陽辯當真不想參合進官場之中,尤其是即將到來的黨爭,著實讓他避如蛇蠍。

正經人才不會參與進去呢。

歐陽辯想道,有錢又有閑,在這個大好時代,娶個老婆,還能去青樓飲酒泡妞,幹嘛非得摻和進官場那個那麽危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