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譙周長生
這次大勝!
張遵當然有功勞,而且若是文章寫好了的話,張遵在三人中間還是功勞最大的一個。
換作他人,那還不是牛皮吹上了天,而張遵卻想也不想。
笑話!
自己什麽能耐,小張皇後和二叔張紹都清清楚楚,就憑他張遵帶的那些兵,能打敗鄧艾,那是日頭從西邊出來。
荀詡聽張遵有推托之意,臉上頗是玩味笑意,道:“張尚書怕是不能如願了,這一次,就算我寫的再簡略,你的功勞估計還是最大的。”
見張遵不解,荀詡摟著頜下幾根白須,微眯著眼,緩緩說道:“元忠這次雖然打了勝仗,但並不一定是好事,朝中的那些人,想的和我們不是一回事,另外,前些日殺了李密,譙周那裏也一定會阻撓。”
就功勞論,趙廣這次可以說獨擋一麵,是挽救蜀漢危亡的大功,但到了朝中,怎麽說又有說法。
從麵上來看,張遵的援軍、傅僉的援軍、再加上趙廣這一支,三方合力才得以殲來鄧艾,當然,事實上誰的功勞大,出力多,朝中的官員們不一定清楚。
另外,譙周在蜀漢朝中能量極大,文官之中將近四分之一的官員與他有關聯,其中不是他的弟子,就是曾經聽過他的講學。
李密這個得意弟子被殺,趙廣雖然有證據,但在譙周、文立等有先天成見的人看來,這些所謂的證據均是誣告,是偽證。
“譙公那裏,陳主薄也是弟子,由他親書一封,說明情況,可好?”荀正帶著希翼,建言道。
荀詡睨了兒子一眼,冷笑道:“天真,陳承祚現在是我軍中的主薄,趙將軍的下屬,他說什麽,這些人會聽?”
荀正被老子訓斥了一句,隻得啞口無語,荀詡說的對,陳壽的話可能會有點作用,但辯解的作用應該不大,這件事關鍵還在譙周的態度。
張遵見荀氏父子對話冷場,連忙打個圓場,道:“陳壽那裏,最好還是讓他親往成都一趟,當麵和譙周細說,不然的話,別的人譙周更加不聽。”
趙廣、張遵、傅僉於江油關擊敗魏軍鄧艾部,蜀軍大勝的消息,從涪城向成都傳來,讓劉禪和蜀漢眾臣喜出望外。
大勝!
威武!
這是蜀漢多年來,特別是劉禪親政以來少之又少的大勝,蜀漢這是複興有望!
——
人間難得四月天。
從涪城到成都,蜀中大地一片春色。
雖然北方戰事頻頻,但在蜀郡的腹地,民眾的生活並未受到多大的影響,對於生活在底層的百姓來說,最上麵的朝廷姓漢、魏、晉,其實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直接管轄的鄉老、遊繳、亭長、縣長、縣令,這些基層的官吏和鄉老,才是構成中國幾千來封建王朝統治的根基。
一路之上,田野阡陌,鄉煙嫋嫋,偶爾有牧童吹的笛聲傳來,帶著蜀中特有的婉轉腔音,讓久在漢中、隴上的陳壽分外親切。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
細算起來,陳壽離開成都已經有十年時間,那一年,陳壽還是書生意氣的少年,那一年,他因得罪朝中的奸宦,而不得不聽從老師譙周的建議,來到蜀軍作戰的最前線——隴上。
從年輕時的氣盛,到中年時的成熟,陳壽在軍中的這些日子,讓他從一個隻會讀死書的文人,變成了具備豐富學識又有實踐知識的學者。
或許,這便是曆史上陳壽能寫下《三國誌》這部宏篇巨著的原因。
陳壽這一次回成都,主要目的是向老師譙周陳述李密被殺之事。這件差使是荀詡和張遵私下裏和陳壽說的,趙廣開始時並不知曉。
因為有了後世的知識積累,趙廣對於譙周這個人在蜀漢的影響力,有些不以為然。
人才沒有,咱自己培養。官員沒有,咱自己提拔。
寇林、馬承、魏容不都是簡拔於行伍,和譙周沒有什麽關係。再不濟,提升提升魅力值,打幾場勝仗,吸引牽弘等降將來投,也是一條不錯的路子。
與趙廣不同,荀詡從江油關這一戰中看到了趙廣的潛力,他的想法很實際,多一個朋友多條路,多一個敵人多阻礙,尤其是象譙周這樣在蜀中有著巨大影響力的學者。
李密殺也就殺了。
人死不能複生。
譙周那裏,有陳壽這麽個學生可以說項,那為什麽不好好利用,萬一譙周聽進去了陳壽的勸說,也說不定。
不過,對於遊說老師譙周,陳壽其實並沒有把握。
當初,在譙周門下時,陳壽雖然少時好學,屬於好學生那一類,但卻並不是譙周特別喜歡的那一種。
換個說法,陳壽是學霸,但卻是不通世故的呆學生,情商不夠。
譙周看重的,是那些學習又好,家境又好,又有眼力很會揣摩別人意圖的人,這樣的人在官場上才能順風順水,春風得意。
比如:李密就是其中之一。
——
天府學宮,譙周講學的地方。
坐落在成都的青羊宮,這裏原來的名字叫青羊肆,也就是牛羊交易的所在。
這裏也是傳說中老子李耳點化函穀關令尹喜的地方,老子也在這個地方向世人講授名著《元陽經》,這部經書據說很是神驗,聞之即可得道。
譙周年已六十有三,在三國這個時代,已經屬於垂垂老翁了,但有道是,人越老越怕死,譙周也是一樣,他還不想死,他想活,他還有雄心和抱負。
蜀中孔聖,名頭倒是好聽?
但為什麽不是譙聖。
他譙周不過是生不逢地罷了,蜀漢國勢太弱了,要是換到曹魏,他譙周可以讓弟子遍布整個天下。
另外,尹喜一個小小的函穀關令,都有成仙的可能。而他譙周熟讀詩書、看遍諸策、文章綿繡,教育弟子無數,難道不能升仙。
死,實在太難了。
長生,誰都想要。
譙周人已老,心未老。
帶著這樣美好的願望,譙周的學宮就設在青羊宮,取名叫天府學宮,與劉備的皇宮隻差了一個字。
學宮距離皇宮不過五、六裏,來回也是方便,旁邊有浣花溪流過,水流青澈見底,河畔樹木蔥蔥,端是一處做學問的好所在。
學校地方好,是否就代表學問好,老師人品好,教學教的好。
這個問題困擾了後世無數的家長,而在三國末年的蜀漢,那些送到學宮的學子長輩,也麵臨一樣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