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安定和諧,穩健起步

折回了城,天色還早,駱永勝也沒有打算歇一陣的想法,在街上買了點饅頭便也就簡單的填了肚子,連茶肆那一文錢一碗的白水都舍不得喝,大家夥都喝的生水。

好在除了駱永勝之外大家都是打小喝生水長起來的,也不怕生病,便是駱永勝,來到這時空的頭幾天,顛沛流離一樣靠生水過活,也算適應。

說來也是奇怪,這次穿越,不僅讓駱永勝身體變的年輕許多,更是健康強壯了不少,養尊處優出來的那腐敗的肚腩都沒了,這也是最讓駱永勝感到新奇的地方,有時候映著水麵看自己,很像自己二十出頭時的樣子,隻是時光過去了幾十年,記憶有些模糊,駱永勝自己都快記不清楚自己年輕時到底長什麽樣了。

不過連穿越那麽神奇的事情既然都出現了,那麽自己不過是變得年輕健壯些倒也算不上是什麽離奇的事情,駱永勝又不是科學家,也沒心情來探秘這種奇幻領域。

還是先忙著賺錢吧。

忙完了錢老爺家的活,駱永勝又帶著眾人跑了其他人家,前後又忙了一下午的光景,來來回回走了三趟,多賺了一百六十餘文錢。

趕等晚上收工的時候,連著駱永勝在內,八九個人在李老漢的引領下,在揚州城的近北角尋了一處荒宅,歡天喜地的吃了頓飽飯。

也就隻是一頓飽飯,小菜就兩道,駱永勝一口沒吃,都緊著他們吃了,要不然不夠分。

“還剩下兩百文多一點。”

扣除了飯錢,算起一天的收入結餘,駱永勝報出的數字讓李老漢雙眼冒光,伸出手就想去碰駱永勝麵前那堆疊的銅板,被一旁的駱永捷伸手打開。

“大哥沒發話呢,你碰什麽碰。”

這小子,是真難駱永勝當自己親大哥,當親人了。

李老漢訕訕的坐到邊處地上,但一雙眼可是沒動,時刻盯著那一摞又一摞的銅板,喉結滾動不住的咽著口水。

他哪裏見過這麽多錢啊。

不僅李老漢,其他那些個小乞兒也都盯著。

這氣氛駱永勝很不喜歡,自古財帛動人心,這功夫但凡有一個乞兒橫膽子,吆喝一句搶錢,自己那是絕對守不住這筆錢的。

眼前這群人,到底都是乞丐,沒見過錢自然很容易因為錢一時腦子短路,幹出那鋌而走險的事來。

“看看看,瞧你們這群沒出息的樣!”

砰的一聲,駱永勝陡然一拍桌子,也不知道是他的手勁大,還是這桌子年限太高已經壞了木心,被駱永勝這一拍直接散架,桌麵上的銅板嘩啦一下散落一地。

但這一刻,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再去看銅錢了,都嚇得一黜脖頸,小心翼翼的瞄向駱永勝。

後者方才那一聲大嗓門,可把他們給唬住了。

“這才多少錢?”駱永勝沒有彎腰去撿錢,而是整個人踩在這一地的銅板上,昂首,姿態倨傲:“區區兩百多文錢,夠你們一個人才分多少,三十文都不到,肉吃不起酒喝不起,女人更碰不起,這就一個個直眼了,沒出息的東西。

都給老子早些睡下,養足了精神,老子帶你們明日賺更多,三十文哪裏夠分,咱們將來要分三百,分三貫,分三十貫,這是我許你們的就一定能做到,說如何自當如何!”

駱永勝的姿態把眾人嚇住了,沒人再敢瞎看,都各自在荒宅裏尋了片空地,合衣入睡。

這一邊駱永捷把地上的錢都給撿了起來遞給駱永勝,後者揣起來,找個牆角窩坐進去,閉目養神。

今晚怕是連睡都不敢睡了。

還好,駱永勝擔心的偷錢之事當晚並沒有出現,大概是那張被自己拍碎的桌子起了震懾作用,所有的乞兒都老老實實安穩度過一夜,醒來就跟著駱永勝投入進工作中去。

“你拿著這錢去城西的瓦東巷,找一個姓葛的木工,讓他再做兩輛板車和十二個木桶出來,過幾日咱去取,而後去城外胡地主的農莊等咱們便成。”

出離荒宅,駱永勝把錢給了駱永捷,後者應了聲,裝上錢快步離開。

“走吧,別看了,抓緊出活。”

看到李老漢等人望著駱永捷的背影發呆,駱永勝沒好氣的說道一句,將眾人的心神重新攏了回來。

現在的駱永勝,那是一門心思要把眼下的事業給發揚光大。

雖然苦,雖然髒,可是錢來的屬實不慢。

上天會眷顧那些倍加努力的人,但是絕不會眷顧那些隻會埋頭拉車的人。

肯吃苦和會吃苦是兩種人,駱永勝和那些經李老漢帶來的小乞丐就是兩種人。

後者們每一個都比駱永勝肯吃苦且都是極努力的人,唯獨隻有駱永勝一個人會吃苦,知道那種苦可以吃,那種苦不能吃。

也就是知道先抬頭看看路,而後再倍加努力的去拉車。

揚州是個福地,駱永勝一直這麽認為,他在來到這一世界後就不自覺的拿自己去和一個曆史很傳奇的人去對標,並且按照後者的成就來為自己製定相應的人生規劃。

如何活下去,是永遠寫在這份人生規劃最顯眼位置的。

而在活下去之後,如何活得越來越好,便是駱永勝每個晚上都需要完善的。

這種感覺怎麽說呢,有點像是自己當年上大學時遊戲時的打副本,通關一個又一個成就,看著角色的戰鬥力越來越高,從脫離新手村開始,直到最後與大BOSS拔刀相對。

活著進入揚州城,進入一個有大量人口群居的一個有秩序、有經濟、有安全保障的城市便是駱永勝的第一個計劃,目前來說是已經完成的。

而後在揚州城立足,這就是一個想要實現比較困難的目標了,起碼駱永勝在進入揚州城的第一天屬實想不出什麽好的途徑。

他除了行乞,什麽轍都沒有。

是否加入一家手工坊做學徒,然後搬出幾個後世的小技術來轟動市場,迅速聚斂大量的財富?

這種想法在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就消失了,因為還沒有進入揚州城的時候,路邊偶遇的幾具橫屍給了駱永勝強烈的心靈衝擊。

這是古代,是看似有秩序,但本質上還是野蠻和**的封建王朝時代,是一個強權可以肆意剝削弱權生命的時代。

所以,跨前一步就容易掉落深淵,死無葬身。

至於找一家學堂,當個文抄公,發幾篇跨越時空,著眼全局的前瞻性文章,來個直達天聽一鳴驚人,從此被皇帝一眼相中,哢一下請進廟堂當宰相,最後來個司馬篡國?

醒醒吧,有那功夫還不如試試看怎麽回原時空呢。

王荊公才多大點眼界,他的改革才邁多大的步子,就鬧到天怒人怨,鬧得四海沸騰,最後連皇帝都保不住。

真寫一篇‘論政治內卷化’或者‘政權經製研討’之類的擦邊文章,駱永勝想想,請全國最好的訟棍或許能替他爭取到一個五馬分屍的死刑,身子不至於被分成太多塊。

搞技術斂財種田走不通,寫文當官入仕也走不通,剩下能擺在駱永勝麵前的,也就隻剩下苟活和直接落草兩種了。

後者被駱永勝無視,他的第一步計劃是進入揚州城,跟落草天然的衝突,那麽苟活就是唯一的一條路。

好在這條路目前來看走的挺穩。

他順利的在揚州城呆了下來,而且得益於給吳員外府上通下水,也讓駱永勝看到了接下來的三步、五步。

如何立足,找到了最切實且低調的一條路。

通下水,收屎溺。

無論是哪朝哪代,便是放在前世,那也是社會最不招人眼的一份工作,因為屎溺它臭啊,臭就是天然的保護層,讓人掩鼻厭惡,讓人退避三舍。

但這份工作,它很賺錢!

在錢老爺府上嚐到甜頭的駱永勝很快就在揚州拉起了隊伍,他找的全是乞丐,全是這社會最底層、最底層的群體,一個不可能被任何人多看一眼的群體。

李老漢戲稱這是丐幫,或許是吧,但駱永勝更喜歡管大家夥叫收糞隊。

二十個人被駱永勝分成了五個隊,挑了幾個聽話的孩子,駱永勝挨個給他們取了名字,分別叫成文、成武、成英、成傑、成俊,並全數認了義子。

都是沒爹沒娘的小乞兒,駱永勝願意認,這些孩子也願意拜。

認親,是最古老也是最便捷有效的一種迅速捆綁,形成利益紐帶的手段,這一點駱永勝不會放過,他玩的很熟絡。

駱成文兄弟五個分別帶一個隊,各帶三個人,推著板車拿著工具,開始在揚州城裏挨家挨戶的替人清理屎溺了。

很多時候天剛亮就開始出車幹,有的時候還會碰到衙門的巡捕,而衙門對城中新生的這支收糞隊那也是持支持態度的。

有人免費替城裏打掃屎尿這種穢物當然是好事,省的這煙柳江南的揚州城整日臭烘烘,也不雅氣。

沒人知道幹這份差事,駱永勝到底能賺多少錢,除了駱永勝和駱永捷兄弟倆。

“五個隊今日跑了二十多趟,前後拉了一百四十三桶,賣了一千一百四十四文錢,扣除一共繳納了入城關稅的一百六十五文錢之外,還剩下九百七十九文錢。”

駱永捷數著錢,拿一塊小碎石子在地上歪歪曲曲的畫著奇怪符號。

那是阿拉伯數字,這些天駱永勝教他的,隻不過被駱永勝改了名,叫駱數,冠了他的姓氏。

“哥,咱們發財了。”

最後又對了一遍數,確定這個數字沒錯之後,蹲在地上的駱永捷興奮不已,他抬頭看向駱永勝,激動的整張臉都紅了。

“九百七十九,那就是差一點便夠一貫錢了啊。”

駱永勝沒有急著高興,而是反問了一句:“差多少夠一貫錢。”

這一問讓駱永捷糾結了一陣,他口算了一陣也沒理弄清楚,於是便又拿著石子,先寫了一個1000,而後在下麵寫下979。

“十減九等於一,十減七等於三,哥,差三十一文錢夠一貫。”

這麽算沒毛病!

駱永勝氣笑了,一腳踢在駱永捷屁股上:“笨蛋,你哪來的數減的九,個位不夠前位退,退了數哪還有十來減七,是九減七,九減七等於幾。”

“二啊。”駱永捷一拍額頭:“對啊,應該是差二十一文才對。”

說完又傻笑了起來。

“行了行了,不算了,起來分錢。”

說起分錢,那可真是駱永捷現在最開心的事,馬上興奮的爬起來,湊到那張堆滿銅板的桌子跟前,眼巴巴的看向駱永勝。

“這些錢,成文兄弟五個,你一人給發五十文,餘下十五個弟兄,一人發三十文,你和李老漢一人拿一百文。”

看著錢是不少,但這麽一分,到最後駱永勝這裏竟然隻剩下七十九文錢,比駱永捷和李老漢拿到的都少。

這筆賬頭不難算,駱永捷也很快理弄明白,當下就愕然的看向駱永勝。

“這俺們都分完了,大哥您的呢。”

“我這就不少了。”駱永勝看看自己麵前這大幾十枚銅板笑笑:“現在出活我都不做,隻待家裏坐等拿錢,哪裏還少。”

“怎麽能這麽說呢,沒大哥您帶著,誰會知道做這行,都還街上行乞呢,哪像現在,成文他們兄弟幾個,現在每天晚上都能聚一起買燒雞吃了。”

想要實現頓頓有肉很難嗎,駱永勝就用現實告訴了駱永捷,這一點都不難。

起碼在社會物資豐富且經濟繁榮的趙宋揚州,這還真不難。

誰會想過,一群街頭乞丐,靠著收屎溺,晚上背著人獨處的時候,敢買燒雞吃。

“他們都是長身子的時候,多吃點肉是好事。”駱永勝不急不緩的擋了回去,但駱永捷還是不服氣。

“成文他們俺不說,那是大哥您認的義子,但李老漢呢,他也天天啥都不幹,憑啥拿一百文啊。”

“就憑他比咱們在揚州城待的時間長。”

駱永勝看出了駱永捷的不服氣,諄諄教誨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李老頭還得負責替咱們收風和招募人手呢。”

揚州城裏有多少乞兒,哪裏是荒宅野院子沒人住,這些信息,李老漢摸得可熟了。

而這些,都是眼下駱永勝需要得到的有價值的信息。

“他招募個屁的人手。”

駱永捷嘟囔一句:“天天揣著錢就跑去賭坊裏耍錢,輸了就回來躺著裝死,贏錢就去花坊喝酒,換身幹淨衣裳,搖頭一變現在倒拿自己是個人物了,呸,沒大哥您,還整日沿街乞飯呢。”

見駱永捷數落個沒完,駱永勝皺起眉頭喝斥一句:“夠了,天天哪來這麽多話。”

挨了訓,駱永捷才算老實,蔫頭耷耳的帶著錢離開駱永捷住的這間破屋,開始去尋外間的成文幾人和李老漢。

隔著透風的窗戶,駱永勝能夠清晰的聽到一陣歡呼聲和李老漢那標誌性的傻樂。

笑容,浮現在駱永勝的臉上。

什麽合夥人,哪個叫義子幹兒,駱永勝都知道,這群人隻是依附他吃飯而已,有飯轍的時候駱永勝就是他們親爹,沒飯轍,這些人就會瞬間變成吃人的野獸,拿他駱永勝填肚子。

隻有利益,能拴住這些人,而他駱永勝要想的,就是如何源源不斷的創造利益,賺更多的錢,編織一張輻射更大的關係網,從而在借力謀利的同時讓自己變的在這些人眼中,更加有威嚴且不可撼動。

而這,恰恰是他駱永勝的拿手技藝。

用在這個堪稱淳樸或者說愚昧的時代,夠用了。

“鹹平二年三月十七,揚州,一派安定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