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端陽佳節

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間流逝,當陽光逐漸毒辣起來的時候,駱永勝迎來了自己在這一時空第一個重要節日。

端午節。

準確來說應該叫端陽節,因為《風土誌》這本書在洪州這地界並不流行,江西屬故楚舊地,老百姓們隻認端陽不認端午。

街上陡然多了許多飛龍形狀的紙紮。

楚地崇奉巫祝之說,而端陽節又是先民卜飛龍升天卦象,為了禮敬龍神所設,故而每逢此節日,百姓家中都會買一些米粽來祭祀龍神。

“不是祭奠屈原嗎?”

侯三有些詫異的看向駱永勝,沒明白後者怎麽連這個都不明白,又一想後者是北地乞丐出身,便解釋道:“他隻是趕巧了在這一天殉命而已,有什麽值得祭奠的,天底下逢年過節死去的人多了。怎麽,你們北方會在這一天祭奠屈原嗎?”

駱永勝不再言語,跟著侯三,順便帶著永捷、成文這些孩子開始在這洪州城內閑逛起來。

哦,還有兩位值得一提,那便是永捷即將過門的媳婦,也就是黃四通的小女兒也在他們這一行人的隊伍之中,還有一個則是耿百順專門為駱永勝贖買來的清倌人輕燕。

佳節嘛,大街上拋頭露麵的姑娘可是不少,駱永勝也不是朱子,恨不得把女人都禁錮在家裏大門不出。

沒有男女大防的年代,街上鶯鶯翠翠的,也讓人看著舒心不少。

“這滿大街大姑娘小媳婦的到處轉悠,家裏人就不擔心被漢子給拐跑了?”駱永勝還是有點好奇的,畢竟從揚州到湖州,再從湖州到今日的洪州,無論是哪一座城市,都不像他那淺陋的曆史積累中,女性深居淺出,反而大方視人,四處打鬧嬉戲,而街上的男人看到也多是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如果尚未婚配者有了逾矩之舉,那便是通奸罪,女子沉溏或充官妓,男子麵頰黥字,發配邊疆。”侯三為駱永勝簡單普及了一下此時間男女之間的禁忌之處:“如果兩情相悅的話呢,就回家報稟父母大人,按禮求親。

若是女人已經被休過或者寡婦那就更省心了,兩情相悅就可以直接成親,官府也不可阻攔。”

那麽自由嗎?駱永勝眨巴了幾下眼,那豈不是說也就比後世稍微多了一點點婚前限製。

“不止如此,如果你要娶了一個寡婦,恰好她丈夫又是打仗而死的話,那可就賺了,還能去官府領一筆補償錢呢。”

侯三嘿嘿一笑:“你可以理解為是官府為那女子出的嫁妝錢,朝廷仁義,軍士遺孀年年都能領取一筆撫恤錢,但如果再嫁的話,朝廷就不用繼續承擔後麵的撫恤了,所以誰娶了這種軍士遺孀,都可以到官府領取一筆一次性的錢財。

無多有少,世道好的時候能領兩貫錢,前些年朝廷北伐打仗,死的兵士太多,停了幾年,後續慢慢恢複也是三司吃緊,隻給兩三百文。”

軍士遺孀,年給撫恤?

駱永勝是真的吃驚了,單這一點,老趙家在曆朝曆代的王朝中確實有夠仁義的了。

而且遺孀改嫁,朝廷還給一筆嫁妝錢貼補夫家,任誰看,都得挑起大拇指,誇朝廷一句。

真是了解的越深,越覺得這大宋王朝的不凡之處。

怎麽就走著走著跑偏了呢。

閑逛半日,駱永勝買了些簡單的手工藝品,又買了些米粽果腹,見侯三等人眼神驚詫,還招呼道:“一起吃啊,看我做什麽。”

“這米粽是祭神用的祀品。”

侯三麵色發苦:“雖說汴京等地,百姓吃粽子已不在少數,但在咱們洪州地界,一般不會有人吃的。”

“哪那麽多講究。”

駱永勝自己吃的香,就隨手拿給成文這些孩子,大家都吃的很開心,含糊不清的說道:“神仙可以吃的東西,咱們人就不能吃了?你得知道,神仙存在於人們口口相傳之中,所以,是咱們人創造了神。”

“哎喲喲,駱兄慎言。”

這話可把侯三嚇得夠嗆,連聲勸道:“可不敢這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褻瀆神靈可是要遭天譴的。”

“那你還跟著我坑人錢財?”

駱永勝沒好氣的瞪了侯三一眼,因後者的詛咒有些不爽:“你這麽虛偽做作,才更容易遭天譴呢,沒聽過愛裝遭雷劈這句話嗎。”

愛裝遭雷劈?又是一個新鮮的詞匯。

雖然不懂,但侯三明智的沒有在這種話題上過多糾纏,動不動就是天譴雷劈的,說多了侯三真怕老天爺給他來一記。

既然逛餓了,索性便找一處酒家吃飯,洪州富庶,倒是不缺這酒樓飯館,家家生意都火爆的緊。

上到二樓,找了兩張臨街的桌子坐下,依欄望遠,便盡收洪州美景於眼底。

“江山秀麗,風景如畫,洪州,真天賜之城啊。”

許是眼下兜裏有錢,肩上無擔,駱永勝心情大好之餘也開始有了拽文的興致,倒是讓身旁的侯三反有了些不適應。

但侯三還是附和道:“是啊,自太祖開國立鼎之後,洪州四十年無亂,安定祥和,繁榮富庶,已養育了三代人啊。”

古人生產的早,往往十四五歲便婚配育子,四十年說三代,倒也不算過失。

“去年一年,洪州三司財稅達五十一萬八千貫,夏秋田畝兩稅計三十六萬四千貫,僅這洪州一州六縣,便為朝廷貢獻了近一百萬貫的稅賦。”

侯三念叨著:“遍數我大宋州府數百,富庶超洪州者,僅升州、東京兩地,雖說眼下朝廷設了市舶司,但福泉兩州到底不過是漁村而已,還是差點氣候的。”

“侯兄去過汴京否?”

“去過。”

“如何?”

侯三微微一怔,陷入了沉思當中,片刻後才開口,語氣驚歎。

“侯某粗鄙,胸無點墨,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隻能驚為天上的瓊樓玉宇,納口百萬眾皆富足之民。”

歎罷又看向駱永勝:“駱兄是想去汴京嗎,依駱兄如今之財力若去了汴京,也是可以逍遙餘生的。”

駱永勝笑笑,目視北方。

“去是一定會去的,但不是現在,將來若有機會,咱兄弟倆一起。”

不是現在這個時候,更不是,現在這種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