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兩個戲精

四海漁家幾乎快成了駱永勝外出談事的必選地點,所謂要健康喝魚湯,要長壽吃魚肉,駱永勝不是養生專家,也不懂這句話到底有沒有科學根據,反正他打小就是這麽聽父母老家念叨的,大了,便也改不掉這個習慣。

駱永勝赴了侯三的宴請,但是前腳邁進門,緊跟著便看到侯三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當下便用比較冷淡的態度打了聲招呼。

“侯兄。”

“哈哈哈哈,駱兄弟來了,快請上座。”

與駱永勝的冷淡形成鮮明對比,侯三顯得非常熱情,大步上前便把住駱永勝的手臂,嘴裏一個勁的說著好話:“駱兄能賞光來此,真是給足了我侯某麵子,快坐快坐,咱們兄弟倆今日當一醉方休。”

說著話,這搭在駱永勝小臂上的手便加了三分力氣,待落了座,侯三眼神左右瞄了幾下,駱永勝心裏便如明鏡一般。

隔牆有耳!

心中失笑,駱永勝覺得,自己與這侯三若是去橫店拍戲,應該用不到太長時間就能從龍套混成實力派一線,隻可惜長得有些磕磣,割不到流量。

“不知侯兄盛情相邀,所謂何事,你我還是開門見山吧。”

擺出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駱永勝不欲同侯三過多寒暄,冷冰冰的開口道:“想必侯兄也知道,我近來可是忙的緊,實走不開。”

“呃,哈哈哈哈。”

侯三先楞而後笑,嘴裏敷衍著:“看你駱兄這說的哪裏話,你那宅地還是從我這裏買的,咱倆也算是有一份交情在,難不成我侯三就不能想念駱兄,請你吃一頓便飯了,來來來,小二,上菜上好酒。”

耳邊是侯三的吆喝,駱永勝的耳朵根卻是不停的顫動著,手指輕敲桌麵。

三下後,指了指左側的隔間,又兩下,指向右側隔間。

這一手,把侯三的眼珠子都驚圓了。

隻靠著聽,駱永勝竟然就判斷出了兩側隔間裏的人數?

這是什麽聽力。

駱永勝無聲一笑,不再言語,隨意說著一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同侯三應付,待小二上了酒菜退下後,以手指輕沾酒漬,書於桌麵之上。

‘喝。’

一個喝字侯三心中明悟,知道接下來該到了‘酒後吐真言’的環節,開始頻頻舉杯,嘴裏是一套接一套的勸酒詞。

“這人在江湖走,哪能離了酒,來駱兄,我敬你這第一杯便是四海江湖之人,皆為兄弟。”

“有道獨木不成林,好事應成雙,駱兄這第二杯,便是願咱們日後多親多近,互幫互助。”

“一個好漢三個幫,喝酒哪能喝一雙,駱兄得再飲這第三杯,願駱兄在我們這洪州地界,遍交摯友。”

酒是一杯接一杯的下肚,駱永勝也毫不含糊,杯杯幹的痛快,很快便麻了舌頭。

偏生這時候小二燜了條大魚端上來,侯三的勸酒詞緊隨而至。

“魚頭一對,大富大貴,駱兄,連咱們洪州這地界的小二都能看出您這身子上下透露的富貴之氣,當飲三杯。”

這家夥,不會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吧。

捏著酒杯駱永勝忍俊不禁,不過此時酒興正酣,倒也不做耽擱,咣咣咣又連幹三杯,引得侯三拍手叫彩。

“駱兄海量,能飲百杯酒,可納萬貫財,駱兄他日富甲一方還不是手到擒來,我再敬一杯。”

這會功夫,左右兩邊探聽的黃牛都低聲捂嘴笑了起來,他們這位侯三哥可是洪州出了名的酒狀元,不僅說的一口順溜酒詞,酒量也是拔尖,可著洪州地界,能一對一喝倒侯三的沒有幾個。

今日看這架勢,駱員外怕是得出溜著走了。

但就這酒水對駱永勝來說,淡的跟水一樣,六十多度的二鍋頭他都能陪領導喝兩斤多,混上啤酒的核潛艇那也是連喝幾大杯的人物,侯三想灌他,多少有點癡人說夢了。

不過駱永勝還是得醉,再不醉可就耽誤正事了。

“侯...侯兄,好兄弟,好哥哥,認識你,真是我駱某人三生有幸。”

駱永勝攬著侯三的肩頭,大著舌頭開始稱兄道弟起來:“今日這酒,我與你喝的痛快,你說的沒錯,相見恨晚,咱兄弟倆就是相見恨晚,你等我一下,我去上個茅房,回來咱們拜把子,從此便是異性兄弟,亞賽同胞。”

說罷,搖搖晃晃的起身,臨近到門口的時候,還不忘被門檻絆上一下,轟隆一聲摔的震天響。

可把侯三嚇壞了,趕忙上前攙扶。

“駱兄你沒事吧,哎呀怎麽那麽不小心,這鼻子都出血了,要不我扶你去醫館,咱們先回府安歇吧。”

“沒事沒事,誒,沒事,我...自己能行,咱們不能回去,還沒喝過癮呢,哥哥你坐著,等我...一定等我啊,我去去就回。”

踉踉蹌蹌的,駱永勝離開,左右兩個隔間的門便齊齊打開,幾人出來看著地麵上那一抹猩紅,都佩服的向侯三拱手。

“三哥海量啊,這姓駱的哪裏是你的對手。”

“那是。”

侯三誌得意滿:“酒也灌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等他回來,我就跟他好好談談這入股的事,順便談談他背後的底,你們踏實住,看他這德行,少年氣盛估計也就是背後有點實力才敢驕狂,今晚拿下應該不難。”

“如此自然是最好,我們可就等著三哥的好消息了。”

耳邊響起沉重雜亂的腳步聲,幾人都趕緊躲回各自房間,隻留侯三一人等著駱永勝。

再見麵,侯三也裝起醉意,與駱永勝手抓手進到屋內,這次一坐定,兩人都換了麵孔。

清醒且機敏。

“駱兄啊,你說你這歲數不大,為何不思考取功名,反而來到咱們洪州做起生意了呢。”

“唉,一言難盡啊。”

慢條斯理的喝茶漱口,駱永勝調門起的卻是極高,罵罵咧咧:“侯兄有所不知,我那家裏,惟重我大哥,但生意又不可無人接手,叔伯就同我父親言,讓我繼承家業好在將來做大哥臂助,正好他們在這江南路也有點關係,不如來此曆練一番,他娘的,憑什麽老子就得經商,做我大哥臂助。”

“唉,這也是沒柰何之事。”侯三長歎一聲,現身說法:“沒想到駱兄與我竟同為天涯淪落人,我侯齊也是如此,家中大哥二哥皆考功名,隻因我乃庶出,隻可驥尾隨蠅,安心為家裏處理經商之事,好佐助兩位大哥他日仕途青雲。

什麽髒活累活都得我幹,完了家中還無我侯某立錐之地,平日裏連個屁都不敢放,真他娘的不公啊。”

兩人一下有了共同話題,更是親近了三分,就差抱頭痛哭,引為知己。

彼此對著大倒苦水,怒罵不公,感情那是迅速升溫,一口一個哥哥弟弟。

“弟弟,我癡長你幾歲,有些話倒是直言,你也莫往心裏去。”

侯三眨巴一下眼睛:“這修建百貨商場,不是你的主意吧。”

駱永勝嘴角挑起笑意,瞬間明悟,當下支吾開口。

“不~是,我二叔出的主意,我就一照辦的。”

“恕哥哥直言,你這二叔,這是在害你啊。”

一句話,讓駱永勝頓時酒醒:“哥哥何出此言。”

“百貨商場商機巨大,一旦蓋成,這洪州城,多少商號要倒閉,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弟弟你想,他日這洪州,哪裏還有你的立錐之地。”

“啊呀!”

駱永勝大驚失色,一句驚呼,繼而惶急。

“這可,如何是好哇。”

最後,調皮的駱永勝甚至掛上了戲腔。

兩人對視,俱都笑的燦爛。

這倆戲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