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搏命

老話說的好,夜路走多了終會遇到鬼,這種事情不是你不願意就可以避掉的。

駱永勝一行人不敢走官道,隻敢沿著鄉間小路一路向南,在過了蘇州不多久便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一種人。

山匪路霸。

說山匪可能會讓人比較陌生,但形象一點,就是混跡在山林田野中的一群上不得台麵的鄉間混混。

他們隻是匪,一群不需要江湖道義也不懂得什麽叫江湖道義的社會底層。

沒有那標誌性的口號,也沒人去喊‘此山是我開,此路是我開’,而後自報家門,說幾句道上的切口,這些人攔停駱永勝之時,隻是默不作聲的堵住首尾兩截,磨刀霍霍眼神不善。

駱永勝的心情跌落到了穀底。

“錢沒有,糧食也沒有,除了一條命,一把刀。”

這個時候求饒是沒用的,駱永勝也不覺得此時此刻求饒有什麽好的結果,他打量了這夥堵住自己一行人的匪徒,大約有十七八人,領頭的粗狂漢子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但又陌生的感覺。

在前世,他見過這種人,刀口舔血生死無常,唯一的區別,便是後世的殺人犯絕不可能有今日這粗狂漢子殺的多。

一旦殺過人,氣質是會變的,這粗狂漢子的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隔著十幾步都頂的駱永勝鼻腔不適。

遇到這種惡徒,求饒絕不可行。

所以駱永勝選擇了最強硬的一種談判方式:“我們是流民,你們是土匪,同為天涯不幸人,真打算分個死活出來嗎。”

領頭的匪首肩抗鬼頭刀,兩個粗大支棱出黑毛的鼻孔俯瞰著駱永勝,咧開血盆大口:“你看起來,可不像是流民,倒像是個商人或者官宦子弟,留錢或者留命,你選一個。”

“我也是殺人犯,朝廷通緝的那一種。”駱永勝深吸一口氣,手裏握著刀倒是膽大,迎著這漢子走近幾步,在相隔十餘步的位置站定,雙眼毫無畏懼:“我什麽都不會留下來,或者,把你留下來。”

真不知道駱永勝哪裏來的膽氣,大漢的大臂都快頂上駱永勝的腿粗了。

“唔,哈哈哈哈。”

匪首陡然仰脖大笑起來,他又看了駱永勝幾眼,頷首:“不錯,你確實殺過人。”

這句肯定讓駱永勝心頭一鬆,他本來以為匪首會放他一馬,卻看到匪首掄起了刀,當下瞪大了雙眼,全身上下的白毛都立了起來。

這是生物本能的應激反應。

他太緊張了。

“想我放了你們也成,賊不走空,你得留點東西。”

匪首笑的很危險,舉著刀向右側的方向晃了兩下:“往東過一個山丘有村子,你去給我綁倆娘們來,我放了你們,不然,看你細皮嫩肉的樣子,也能填補幾頓。”

說罷複又偏首看了一眼駱永勝身後的永捷幾人,咧嘴:“他們暫時留下來,你把娘們給老子擄回來老子放你們,不然,他們死。”

駱永勝亦笑了。

“不可能。”

去一個村莊搶女人哪裏是這麽簡單的,若是如此簡單,這匪首自己早帶人去搶了,他不去多是不敢。

在胡家村的時候駱永勝就見過小型的塢堡,見過村裏人自己打的鉤矛,這年頭能在城外聚眾成村的,怎麽能沒有武器。

再說一個村子幾十號爺們,都抄起武器來,駱永勝不覺得自己是關二爺。

所以送死的事情他不會去做。

“那你是準備尋死了。”

“不見得呢。”

橫豎都是死的絕境,駱永勝的氣勢反而更盛淩三分,他在匪首的目光逼視下反而又跨前三步,刀也立了起來。

“大哥!”

身背後響起了駱永捷緊張的聲音,僅從外貌上來看,駱永勝想跟匪首打一場,怎麽看都是有敗無勝的死局。

匪首收起了笑,麵目猙獰但卻真個開始審視起駱永勝來。

這回遇到了一個硬茬子。

“你覺得你能有幾成勝算贏我。”

“一成不到。”駱永勝微微弓了些身子,兩條腿猛然發力。

第一個動起手來的,竟然是駱永勝!

這突然的襲擊讓匪首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回過神,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恍如豺狼般滴血的獠牙。

“找--死!”

這一句厲聲大喝,猶如銅鼓奏鳴,聒的人耳膜鼓痛。

匪首嗔目欲裂,手握鬼頭刀高高舉起,向著奔向自己的駱永勝狠狠劈下。

刀鋒撕裂空氣,裹挾著一往無前之勢。

這一刀最簡單,也最直接,殺人技往往都是這般的樸實無華。

沒人擋得住,駱永勝也絕不可能擋得住。

匪首堅信,自己這一刀之後,敢向自己挑釁的駱永勝將會連人帶刀都被斬成兩段。

但,駱永勝的刀呢?

在駱永勝的身背後,永捷幾個孩子都緊張的擁擠在一起,看向駱永勝的目光裏有擔心,也有希冀。

他們看到,在匪首那把開山斷河的一刀之下,駱永勝沒有選擇舉刀相接,而是整個人身子扔了出去,雙腳帶著泥土灰塵,鑽向匪首的**,手裏的刀,捅向匪首的腹腔。

如果匪首的刀先落下,那麽,駱永勝的腦袋會一分兩半,如果駱永勝的刀更快,那匪首將會被捅個對穿。

賭一把,生死各安天命!

這是駱永勝唯一能想到的路,正麵對敵,他的勝算為零。

所以幹脆賭一把,強行五五開!

匪首的虎目裏出現了掙紮,與駱永勝眼中的決然形成鮮明的對比。

“啊!”

間不容發之際,匪首改變了刀勢,垂直砍下的開山刀硬生生被他掰成了橫撥,格擋開了駱永勝這必殺的一刀,但他還是晚了一些。

刀鋒在他的肋間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割傷。

這一合,竟是他敗了。

“嗬啊~!!”

匪首低頭看看肋間的傷,昂首向天怒吼起來,拳頭擊打著自己的胸膛發泄出憤懣和憋屈,滿頭亂發和胡子都如鋼針般炸起,神情癲狂。

駱永勝笑了,站起身屏住呼吸,重新將刀立於身前,刀鋒上的鮮血滑落,淅淅瀝瀝的滴在腳麵。

狂亂的殺機再一次從駱永勝的眸子裏燃起,格外的熾烈!

“死!”

大量的鮮血沿著匪首被割開的腹肋流出,讓後者不得不甩頭保持清醒,而後他的瞳孔就被一把閃爍鋒芒的刀鋒所占據。

這一刻,匪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森冷寒意,很久沒有感受過的死亡,再一次向他侵襲而去,且,近在咫尺!

天空的烈日撒下金輝,透過密密麻麻的枝葉落下斑斑點點,定格下這幅畫麵。

一個男人在向另一個男人揮刀。

刀鋒,成為了兩個男人之間交流的方式。

用鮮血點綴。

匪徒們驚愕了,永捷這群孩子也呆住了。

而那位粗獷霸道的匪首一樣呆住了,雙目驚恐又帶著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咽喉位置。

那裏抵著一把刀鋒正在淋漓著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