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求生

殺人是一種什麽感覺?

這不是一個好問題,因為這個問題很難得到答案。但在基於不同時代背景下生活的人來說,回答這個問題的難易程度顯然是不同的。

對於承平時代,奉公守法好公民來說,這個問題距離他們的人生實在是太過於遙遠,是一個無解的問題,但凡是能回答上來的,一定會說上一句。

痛快!

得是多麽大的深仇大恨才會選擇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那麽當成功的時候,這個行凶者最大的感受一定是大仇得報的酣暢淋漓,是痛快!

還有一種純粹是窮凶極惡的歹徒,通過踐踏法律傷害他人來粗暴快速的攫取個人利益,那麽這種人對於這個問題在回答的時候可能會帶有一種病態的猖狂。

但不管怎麽說,這種事情總是遙遠的,且是很難得到考究的。

對駱永勝來說,縱是兩世為人,這一樣是他第一次動手殺人,而且還一口氣殺了兩個。

會有負罪感嗎?

沒有。

因為不殺這兩人,駱永勝就得死,他在動手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殺人的準備,所以在那一刻他的反應和表現比差頭更加的敏銳果決。

會惡心嗎?

那更不會了。

起碼駱永勝在衝身子的時候,那滿頭的鮮血順著臉頰過脖頸直到衝刷到腳底的時候,駱永勝全然沒有惡心的感覺,或者準確來說,大腦都沒有功夫去傳遞惡心的感覺。

眼下想想怎麽活下去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他想殺人嗎?

當然不想了,除非駱永勝的腦子有坑,才會在剛來到這個時空沒多久,甚至連對趙宋家基本的政治、社會全然無了解的情況下,做出這種最最極端和最最愚蠢的舉措。

殺官造反!

雖然差頭沒有資格叫官,甚至連吏都沒資格叫,但他到底穿了一身官府的裝束,是替朝廷辦事的,殺他,就是扇趙宋家的臉。

“我是真不想殺人啊。”

仰頭看著漆黑如墨的夜,駱永勝總覺得天穹盡頭那忽明忽暗的星星是自己的故鄉,這功夫正嘲笑自己呢。

在他的計劃裏,眼下的他最需要的事是打基礎,是穩定,是好好活著。

生意和買賣越做越大,攤子鋪的越來越廣,有了戶籍,請個讀書師傅,踏踏實實,安安心心的先穩些年,緩緩圖之,視他日之時情再做統籌謀劃。

他的曆史再差,也知道慶曆新政。

知道大宋朝再拉,也有幾十年的安定富庶,加上剛結束五代十國的亂世局麵,正是人心思定的大勢,造反幾無成功之望。

是,誰都想做皇帝,古代嘛,皇帝是個人權力的最高身份,若說不想那是胡扯,但也不能狂妄的沒邊。

說大話的時候個頂個厲害,挨千刀萬剮的時候若隻是光哭尿褲子不活活被嚇死,那都算是蓋世的英雄豪傑了。

再如何不至如到今日這般田地啊。

轉頭看看,永捷已經帶著成文幾個先睡下了,今晚上他們經的事也實在是太多了,連駱永勝自己都沒有想到,成武這孩子竟然敢殺人,一塊石頭要了李老漢的命。

是個狠茬。

看著駱永捷這群半大不大的孩子,駱永勝更覺頭疼了。

他倒是還好,怎麽說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便是真的事敗橫豎不過再死一回,但這群孩子咋辦,自己倒是害了他們。

就算是為了這些孩子著想,也得想出個辦法來全他們的性命,便是努力之後,最終也難逃鬼頭刀下走一遭,也是盡人事聽天命,落個無憾。

這一夜,駱永勝注定難眠,坐靠牆角閉目養神,但精神卻是高度的集中,但有一絲一毫的腳步聲響起,都會讓駱永勝下意識的握緊那把腰刀。

就這般直到破曉,駱永勝才有些迷迷糊糊,似睡似醒。

“大哥。”

駱永捷的呼喚讓駱永勝警覺的爬起身,發現不知何時天已是大量,幾個小家夥都麵帶憂色的圍著自己。

睡覺的時候可以什麽都不想,但一睜開眼,就該為生計憂心了。

“都莫慌,我已有辦法了。”

駱永勝先是出了宅子,這是他們昨晚的新據點,揚州城裏有哪些荒宅廢院,前些日子的時候,李老漢都帶他們逛了個遍,昨晚殺官之後駱永勝便帶著永捷等人連夜逃來。

宅子外麵什麽都沒有,冷冷清清,這讓駱永勝心裏踏實了許多,他謂眾人道:“永捷,你先去尋一個布莊買些新衣服,咱們不能再穿成這樣了。”

穿的幹幹淨淨體麵一些,總好過讓人一眼望去便像乞丐的好。

得了令的駱永捷應和一聲,拿著錢便匆匆離開,駱永勝又看向成文幾人:“今日揚州勢必會有城禁,咱們想要蒙混出城的可能性幾無,這個險萬不能冒,且在揚州城內暫待。”

待在揚州?

成文幾人麵麵相覷,這不是等死是什麽。

年歲最大的駱成文有些擔憂的想要開口,就又聽駱永勝開口:“把好風,但有意外喚我,為父暫睡一陣。”

都這個光景了,難為駱永勝還能睡得著。

但駱永勝的表現也讓成文幾人心裏踏實下來,此時的他們,最需要的恰恰就是駱永勝這麽一位主心骨。

駱永捷回來的很快,帶了十來身的布衣,也喚醒了駱永勝,等待後者接下來的安排。

“官府眼下肯定忙著抓咱們,所以待在揚州早晚也會被揪出來,但是現在去闖城禁,又是找死。”

看似進退失據,橫豎一死的絕境,駱永勝仍有主意:“所以咱們在被揪出來之前,得先想個辦法讓揚州亂起來。”

“如何讓揚州亂?”

看一眼駱永捷,駱永勝笑了起來:“你不是想找上那錢老爺的府上報仇嗎。”

駱永捷一時沒有弄明白,但他還是招子一亮:“可是要殺過去,宰了那管事。”

熟料駱永勝搖了頭,他可不是打臨死前拉幾個仇人墊背。

“咱們去火燒錢家的府庫。”

“這是為什麽?”

“因為燒了錢家的府庫,官府就會亂!”

駱永勝看向西北的方向,語氣篤定道:“錢家,販私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