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邀請

揚州口岸在揚州城東大概二十裏的位置,是京杭大運河幹線位於江南地段的重要口岸。

得益於趙家王朝對商政的寬鬆政策加上新皇帝的對外開海,閩浙兩地的商業迅速繁榮,而江浙一富,揚州就沾了‘運河第一城’的光,大量江南地區的物資都會走運河北上,而揚州口岸就自然而然繁榮起來。

每日,揚州口岸都會有近萬名工人在這裏忙活,他們有的是幫衙門和漕運司做些卸貨的活計,有的則受雇於商人,直接跟著漕船北上做工。

用較為現代的話來說,揚州口岸一年的GDP能在整個揚州占去起碼一半。

而在這揚州口岸求活的漕碼工人,賺的可比那些受雇或托田於地主農莊的佃戶強的多,駱永勝來這裏先找了份差事幹了兩天,一天便賺到了三十文。

按說駱永勝現在可比剛來那陣生活過得好太多,永捷帶著成文他們幾個隊天天忙得火熱,到申時收工回來,基本都能帶個八九百文,多的時候甚至能有一貫錢,算是熬了出來,不至於讓駱永勝餓著。

碼頭出一天苦力才給三十,駱永捷現在還有點看不上的味道呢。

不過駱永勝可不是奔著這份工錢來的,他來這裏做工,純粹是為了更多方麵的了解時下的大宋王朝,認識更多的人。

光認識乞丐有什麽用?

成文這些乞兒,在駱永勝眼裏好管、聽話,可以短時間內為他駱永勝賺取到一筆安身立命的錢財,但到底還小,做幫手,還差點年歲,不過揚州口岸的漕碼工人可不一般。

能吃力工這碗飯的,可都是身強體健的漢子。

“放飯了!”

午時一過,便是這些漕碼工人最歡喜的時間,因為漕運司會放一頓飯。

宋朝是沒有午飯的,隻有早飯和晚飯,一日兩餐,但揚州口岸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會管一餐午飯,一般都是在未初一刻的時間。

一碗菜米粥,兩個有些發黃的饃饃組成了這頓午飯,簡單但可以果腹。

“大宋是富啊。”

捧著粥碗啃著饅頭,駱永勝坐在路邊眺望視線內那密密麻麻好幾千個漢子,心裏那是實打實的感慨了一句。

受電視劇的影響,駱永勝一直覺得古代賑災都是清湯寡水,所謂的賑災粥也都是清澈見底的稀粥,饅頭那更是吃不上的,可如今親身感受,卻是實打實能讓人填飽肚子的菜米粥,還有兩個饅頭。

這還隻是工作餐,不是賑災糧呢。

越是感受趙宋的富有,駱永勝就越是納悶,這麽一個富庶的國家加上近萬萬的丁口,高度繁榮的民間經濟和蓬勃發展的手工業,怎麽就懟不過北方的遼人。

遊牧民族對農耕民族有什麽優勢,除了騎著馬跑得快一點而已,裝備、後勤甚至是身體素質都差的遠了。

誰要說草原民族身體素質比農耕民族強,駱永勝一定啐他一臉口水。

大宋天下幾千萬人都能靠吃米吃麵填飽肚子,北方的草原遊牧,有幾個能靠吃牛羊肉吃飽的。

要是頓頓都能吃肉填腹,就不會每逢寒冬,將上歲數的人遺棄以節省糧食的習俗了。

天養天葬,這可都是草原人在基於當時時代背景下的無奈之舉。

想不明白,駱永勝就懶得想了,現在的他,還沒有資格去想這麽遙遠的問題,他對趙宋家的江山也沒有什麽歸屬感,懶得為趙家天子出謀劃策。

趙大趙二收不回燕雲十六州,趙家的後人更收不回,但這些跟他駱永勝有什麽關係。

隻要撐著別亡國就成,能給他駱永勝爭取一點時間,就算是趙家人唯一的價值了。

“誒,駱兄弟,你也在這裏。”

正埋頭吃飯的駱永勝聽到了招呼聲,抬頭,恰看到一臉驚喜的孫彪。

兩人也是有緣,幾千人忙碌的口岸碼頭都能碰上。

“是孫兄弟啊,快來坐。”

挪挪屁股,駱永勝給孫彪讓了個空,後者也是熟絡親近的很,直接盤膝做了下來,緊挨著駱永勝,邊吃邊聊。

“唔,駱兄弟你在幾號碼頭,我在一號,漕運司的字號。”

揚州口岸有幾個裝卸貨的漕運碼頭,其中一號二號都是漕運司和淮南東路轉運使司所用,是朝廷用來做鹽茶專營的,不僅工人多,還專門有一隊廂軍把守,級別很高。

而其他的碼頭,像駱永勝待的地方都被朝廷租借給了商人用,是商用碼頭,誰家的字號都有。

而能夠在揚州口岸掛字號,有專用碼頭的商人,哪一個都是不得了的豪富。

家財萬貫這個詞,根本無法衡量這些商人的財富。

“我在三號,是魏老爺的字號。”駱永勝應了一聲,“都是些布絹絲帛啥的,倒也不算太重,比五號六號卸糧食的兄弟們好多了。”

說道最後,又衝孫彪笑笑:“當然跟孫兄弟你比不了,朝廷的鹽茶專營碼頭,輕巧的很吧。”

“嗨,光瞧得輕巧不假,也是麻煩的很。”孫彪嘟囔一句:“就說這吃飯,每次離開碼頭,甭管是領飯還是下工領錢回家,都得搜遍身,看看有沒有夾帶啥的,雖說都是大老爺們吧,但脫光了讓人搜,忒不好受。”

朝廷鹽茶專營在曆史上是由來日久,到了趙宋家更是把國營專賣製度推到了巔峰,同時還製定了頗為嚴苛的律法。

販賣二十斤私鹽或其他專營物品,如茶葉、鐵、朱砂等物,都要判處死刑。

別說老百姓了,就連地方的商人商號都不允許買賣這些物品,隻能是衙門來賣,而國營專賣固然沒有什麽毛病問題,都是為了中央財政可以健康發展,但趙家天子搞專賣就罷了,還搞折抵製以及和買製。

比如朝廷官方像民間采買絹布等物,不全數用現錢,而是用這些專營物品配上一部分現錢來買,而百姓還不得拒絕。

如此一來,不僅剝削了百姓的收入,還把這些專賣物品的價格再次抬高。

強買強賣和無本生意做到這一步,可見朝廷的算盤打得多響。

與備受盤剝的百姓相比,趙宋王朝第二個騷操作就是對士大夫階級的無限寬容。

除了造反,士大夫哪怕是犯再大的罪都不會被處以死刑,最多不過是流放,過些年也就可以回來了。

如此寬容,加上戶等製和不抑兼並政策,使得宋朝時期的士大夫階級、地主豪強階級迅速強大起來。

兩者相比,純純沒拿老百姓當人看。

“替人做工,難免限製頗多。”

駱永勝開口寬了孫彪一句,話音一轉:“若是不願繼續做下去的話,不如跟我一道發財。”

後者聞聲一愣,上下打量了駱永勝兩眼,狐疑道:“哦?駱兄弟有什麽明路不成。”

“明路談不上,眼下揚州城裏的收糞隊知道吧。”

駱永勝看向孫彪,展顏一笑:“我搞出來的。”

一聽是這個,孫彪臉上多少有些嫌棄之色,還以為是什麽好路子,結果沒有想到是通下水的活。

剛打算開口回拒掉駱永勝,又聽後者道。

“我不是想邀請孫兄弟你來做這些髒活,我隻是想讓孫兄弟你知道,我的腦子裏,還有很多掙錢的點子,隻是缺幫手罷了。”

“收糞隊這個點子上不得什麽台麵,不過現在一天也可以為兄弟我賺一貫多的錢,孫兄弟想娶媳婦,若信我倒是不妨來試試。”

一天,可以賺一貫多!

孫彪瞪大了眼睛,這個數字把他唬住了,再看駱永勝,就覺得後者的形象高大偉岸起來。

有些緊張興奮的吞咽下一口口水,孫彪開口的時候,語氣多少就謙遜了許多。

“駱兄弟,哦不,駱兄,不知道俺這就一身傻力氣,能幫您什麽。”

“錢老爺府上做工的時候,要多謝孫兄弟的沒少幫忙,咱倆這份交情在,有發財的路,駱某不敢忘記孫兄弟。”

駱永勝推心置腹的說道:“若是孫兄弟信得過,明日可來城西馬家巷來尋駱某,咱哥倆詳談。”

“好好好,明日一早,俺一定到。”

再麵對駱永勝的邀請,孫彪已是欣喜的滿口應下。

等重新開工的時候,孫彪連走起路來都帶起了風,讓駱永勝看得忍俊不禁。

“又拿下一個。”

心滿意足的一笑,駱永勝看著不遠處碼頭上迎風展開的魏字旗號,眼神中滿是自信。

快了,早晚有一天,揚州口岸的碼頭上,一定會出現一麵寫著駱字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