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狠如流
托了李思明的福,起義軍一股作氣衝出了這條差點讓他們全部死光的街道,鑽進一條巷子裏。清軍也發了狠,在後麵窮追不舍。不追不行,新軍起來造反本身就是件大事,真要追查起來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倒黴,最要命的是,連府台大人都死在亂黨槍下了,不把亂黨頭子抓住,他們是沒法向上頭交差的。
隻是巷子狹窄,往往隻能容一個人通過,在這裏麵,瞄都不用瞄了,隻要方向別搞錯,隨便開一槍都能打中,而且一槍就能打穿好幾個。兩名負責斷後的起義軍輪番向後麵射擊,接連打倒了好幾個,清軍知道厲害,不敢追得太緊。
亂鑽了一陣子,他們鑽出巷子,出現在一條寬敞的街道。街道上也有一小隊清軍,沒啥好客氣的,李思明和馬彪衝出去兩挺機槍同時掃射,這幾名清軍還沒反應過來就給打成了篩子。
李思明看到這幾個家夥身上也有手榴彈,歡天喜地的要去掏,去讓馬彪一把拽住:“別管了,快進去!”拉著他往一家店鋪裏跑。此時李思明才發現,許家雜貨鋪已經到了。
僅存的起義軍衝進了雜貨鋪,他們前腳剛到,清軍就追過來了,槍聲響成一鍋粥,子彈雨點般射來,把雜貨鋪打得一片狼籍。兩名起義軍戰士不顧安危,冒著嗖嗖亂飛的子彈關上了雜貨鋪大門,李思明把機槍架在窗台上向清軍掃射,壓製他們,不許他們過份逼近。他一邊掃射一邊叫:“我快沒有子彈了!快點想辦法,否則我們會被一鍋端掉的!”
許慎行叫:“黃四、張七,把這個貨架移開!”
兩名起義軍戰士立即動手,合力將沉重的貨架抬開,露出一堵牆壁,還有一柄鐵錘。許慎行抓起鐵錘照著牆壁猛掄,咚咚咚幾錘,牆壁就給砸崩了一角,露出一個小小的豁口。
已經筋疲力盡的起義軍士兵發出低低的歡呼聲。
宋雨薇喘聲說:“這家雜貨鋪是同盟會同誌的產業,他們在去年就買下了這家店鋪,然後借著裝修的名義在牆壁上修了夾層,將它偽裝成地道的入口,隻要砸開它就可以進入地道中,然後利用地道逃出城去……”
轟!
一聲巨響打斷了她的話,被機槍火力壓製的清軍居然有樣學樣,向雜貨鋪投擲手榴彈了,第一枚就投到了大門門檻下,隻聽到轟一聲,兩扇木門給炸了個稀巴爛,無數木板碎片混合著彈片以爆速向雜貨鋪內部射來,有兩名起義軍士兵慘叫一聲,一個被彈片打中額頭腦漿迸裂,一個被一根一尺多長的木刺刺穿腹部,眼看就活不成了。
李思明讓爆風撞了個趔趄,隨即站穩,不甘示弱的回敬清軍一枚手榴彈,將三名清軍炸飛。他叫:“動作再快點!再來幾枚手榴彈我們就要死清光了!”
許慎行眼珠子血紅,怒吼一聲:“閉上你的嘴!”鐵錘掄得更猛,咚咚兩錘,那個用於偽裝的夾層終於被砸開了,露出了一個一米見方的地道入口。他喘著粗氣對宋雨薇說:“宋代表,你先進去!”
宋雨薇沒有矯情,第一個鑽進了地道中。又有幾枚手榴彈丟了過來,其中一枚穿過窗戶落入室內,噝噝冒煙,大夥的心髒一下子收縮得隻剩下乒乓球大小。好在它就落在李思明身邊,李思明眼疾手快,一把抄起來丟了出去,然後對著被反丟回來的手榴彈嚇得抱頭鼠竄的清軍板機一扣到底,打光了彈匣裏最後十幾發子彈。幹完這些事情之後,這個狗東西居然連最起碼的謙讓都免了,扔下機槍嗖一聲就鑽進了地道中。
許慎行:“……”
這貨準是屬老鼠的,不然怎麽這麽能鑽?
現在手榴彈雨點般飛來,什麽客氣話都是屁話,所以他第三個鑽進了地道裏,馬彪是第四個。
第五個……
沒有第五個了。馬彪剛鑽進地道裏,兩枚手榴彈就在室內炸開,飛濺的彈片將最後幾名起義軍戰士全部掃倒,一個個都成了血葫蘆。這還不算,手榴彈繼續飛進來,猛烈的爆炸,轟隆一聲,生生將屋頂給震塌了,這些沒來得及進地道的戰士全部犧牲,無一幸免。
聞訊趕來的朱世雄看到房子給炸塌了,眉頭頓時就擰了起來,照著在現場指揮的一名連長的臉重重一耳光,打得他原地轉了一圈:“誰讓你把房子炸塌的?府台大人不是三令五申一定要活捉匪首嗎?你把他們全都炸死了,讓我怎麽交差!?”
那位連長捂著臉,有些委屈的說:“可府台大人已經死了……”
朱世雄咆哮:“蠢貨,正因為府台大人死了才要抓活的!趕緊讓你的人把瓦礫清理掉,看還有沒有活的,就算沒有,也得把屍體給我扒出來!”
這個猥瑣的家夥現在心裏挺慌的,造反的可是他的部下,雖說他及時告密並且將這些亂黨一網打盡,也算是將功補過了,但如果有人有心要整他,死死咬著他的部下造反這一條不入,也足夠讓他丟官。更何況在這次叛亂中死了一個知府,他的責任就更大了,如果不能抓住匪首,或者找到匪首的屍體,他很有可能是要挨整的!
那幫丟手榴彈丟得很歡樂的清兵現在一個個都苦起了臉,這麽多瓦礫,倉促之間哪裏清理得幹淨啊!但迎著朱世雄那凶怒的目光,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乖乖的動手清理瓦礫,順便也看看能不能從瓦礫堆裏扒出點值錢的東西。新軍的待遇比起綠營、勇營來要好很多,但也是強點有限啊,他們這些大頭兵一個個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要是能從雜貨鋪裏扒出點值錢的東西,那就是一筆意外之財了。
宋雨薇、李思明等人沿著跑道一路狂奔,向著那一線生機飛奔而去。大家都很清楚,清軍很快就會發現地道,然後加強對城內城外的封鎖,如果不能搶在他們封鎖江道之前逃離,他們就死定了!
好在同盟會準備相對還是比較充足的,光是馬燈就準備了好幾盞,不然大家在地道裏摸黑跑的話不知道得摸到什麽時候。
走了足有十分鍾,地道終於到了盡頭,李思明停了下來,問宋雨薇:“這條地道通到哪裏?”
宋雨薇說:“城南郊一個小村莊,離江邊很近的。我們在那裏換一身衣服,然後上船,就可以逃到上海了。”
李思明問:“那個據點有人知道嗎?”
宋雨薇說:“就我和許連長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李思明說:“但願真的是這樣……”
許慎行和馬彪兩個氣喘籲籲的趕了上來,馬彪神色有些驚慌:“敵軍……後麵有敵軍!”
宋雨薇大為意外:“他們這麽快就發現地道入口了?”
其實也是她運氣不好,雜貨鋪屋頂被炸塌的時候有幾根簷子隻是一頭倒了下來,架在地道入口這一邊,反倒形成了一個三角區,扒瓦礫的清軍清理掉一點瓦礫,馬上就發現了這個地道入口,還有什麽好說的?追啊!
許慎行咬牙說:“這幫陰魂不散的家夥!馬彪,你還有多少子彈?”
馬彪說:“還有兩個彈匣,八十發。”
許慎行說:“夠用了!跟我留下來擋住這幫雜碎!”
李思明卻默不作聲,小心的掀開蓋在地道口的木板鑽了出去。馬上,就有兩支毛瑟手槍指向了他,那是一對看似普通的農民夫婦,這兩位可是警惕得很的。他完全拿這兩支槍當空氣,開口就說:“後麵有追兵,馬上就要追上來了……你們這裏有柴草嗎?”
一聽說有追兵,那對夫婦馬上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說:“有,有!”帶著他出去,打開柴房的門,那裏麵有成垛的稻草。對於農民來說,這既是牲畜的食物,又是寶貴的燃料,每次收割完水稻之後都要曬幹稻草並且儲存起來的。
李思明也不客氣,立馬就扛了一大捆走進地道裏。這時,他已經隱隱約約的聽到遠處淩亂的腳步聲和咒罵聲了,這幫家夥,咬得可真緊!
他解開捆紮稻草的稻草繩,將馬燈往稻草堆裏一扔,火馬上熊熊的燃燒起來。已經架起機槍準備拚死阻擊的馬彪和許慎行眼睛一亮,立馬就鑽出去扛稻草。
李思明提醒他們:“淋點水!我要熏死他們!”
宋雨薇頓時渾身一陣惡寒。稻草燒起來本就濃煙滾滾,再往上麵淋水,隻需要一小堆,那濃煙就能蓋住一個小村莊了!地道裏本就氧氣不足,再讓他燒幾捆淋濕的稻草……
後麵的追兵非把肺都咳出來不可!
她很善良的補充了一點:“農民家的稻草很有用的,別一古腦的給人家全燒了。他們有很多辣椒秸稈,這個沒什麽用的,多扛一些過來燒!”
李思明問:“上麵有辣椒嗎?”
宋雨薇說:“有不少。”確實有不少,隨著秸稈老去,最後那批辣椒有很多都長得奇形怪狀的,根本就賣不出去,農民也懶得摘,就這樣把秸稈砍掉,和辣椒一起曬幹。
李思明開心地說:“這個比稻草更好,就它了,趕緊搬進來!”
許慎行和馬彪對視一眼,莫名的覺得這小子跟宋小姐還真不是一般的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