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震驚的保定府

這支兩千人的隊伍剛剛踏進保定城的地界,立刻就被人稟告到保定府的府衙。

聽到一股兩千多人的隊伍進入自家的地界,而且還裝備著武器,井然有序,宛若軍隊,府衙上到知府,下到雜役,全都立刻繃緊了神經。

就在知府李文升像是鍋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的時候,保定城的王知縣已經匆匆趕了過來,一見知府大人,立刻輯手道:“下官見過府尊大人。”

李文升心裏焦急,道:“秀吉啊,一夥賊人不知是何原因,突然闖進本府的地界,現在更是離保定城不足五十裏。你看看這可如何是好?”

那李文升也是五十知天命的時候了,又是堂堂一府的長官,現在這個時候卻是毫無往日的官威肅穆,心神大亂。

不是他失了分寸,保定府靠近太行山,匪患不斷也是正常,攻打縣城的事情雖然不常見,但是也有過。可是這次的事情不同與往日。

皇上剛剛登基不久,現在正任命東林黨徹查閹黨,短短數月,朝廷內外無數官員人頭落地。自己雖然素來和閹黨沒有交集,但上京時也沒少上供,加上東林黨早就窺探自己這個保定知府的位置,用來安插平反黨羽。

如果這個時候發生賊人攻打保定城的禍事,那就紙包不住火,一定會被朝廷知道。到時候東林黨趁機向皇上進言,罷免他的官職事小,人頭落地事大啊。

事關身家性命,不容的李文升不小心。

王知縣道:“府尊暫且冷靜。我保定府在府尊的治理之下,近幾年雖說不上路不拾遺,但也是太平無事,太行山裏的土匪也欽佩府尊之才,一直安分守己,一直沒有遇到這種情況。這事定有什麽蹊蹺。”

一番恭維的話說完,王知縣就立刻閉上嘴巴,擺出一副傾聽府尊高見的樣子。

“咳咳。秀吉謬讚了,這次的事情本官也是一籌莫展。這不就把你叫來商議一下嗎?”李文升一臉的無奈,看著麵無表情的王知縣,心裏有些不快。

“下官哪裏有什麽辦法?大人但有吩咐,下官照辦就是。”王知縣恭敬道,但是這股子的恭敬,倒是有些冷漠。

賊人入境,而且直接衝著保定城而來,一看就是想要攻城。這件事就是一顆燙手的山芋,誰都不想接,王知縣又怎麽願意參與其中呢。

話說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有知府大人在上麵,他也好渾水摸魚,所以他也是能躲就躲,實在不想管這種禍事。

但是身經宦海的李知府也不傻,哪裏不知道這個屬下的想法,見軟的不行,他立刻就收起剛才和顏悅色的表情,臉色也陰沉起來,道:“看來本官是多此一舉了。王知縣既然不願意幫助本官,那就請回吧。”

既然你軟的不吃,我就來硬的。

王知縣心中一沉,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立刻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隻要按照常規一樣,抓緊讓城內武將派人守城,然後再組織民夫協助,相信也能確保萬無一失。再就是要抓緊向周邊各府縣求援,我們堅守不出,確保保定城不失就好。”

“秀吉所言極是!”李知府臉上重新露出笑容,沉聲道,“那就照你所言施行,還請秀吉多多勞心,組織守城。老夫已經命人拜訪城內世家大族,讓他們派家丁協助守城,相信憑借本府的能量,守住保定城是沒有問題的。”

“府尊英明,下官一定盡力。”王知縣又說了兩句漂亮話,告辭離開了。

等走出了富麗堂皇的府衙大門,他才直起來腰,臉色陰沉的瞥了一眼府衙上的牌匾,心裏暗恨。

李文升既然早就命人拜訪城內大族,那就是早有安排。剛剛裝成焦慮不安的樣子,明顯是想讓自己出謀劃策。

自己雖然百般推脫,可還是逃不過這場災禍。

如果一切順了還好,不然到時候發生什麽變故,李文升那個老狐狸一定會在上報奏折的時候,把自己當成替罪羔羊,說一切都是因為知縣守城不力導致的。他最多承擔一個失察之責。

雖然心裏不滿,但是王秀吉也是沒有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作為屬下的,其中一個功能就是能幫領導擔的了事。

賊匪入境,原本暮氣沉沉的保定府頓時像是注射了興奮劑一樣,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等城內兩千兵丁拖拖拉拉的集結完畢,登上城牆,李毅已經率領著流民隊伍來到了城下。

相比於西北地區,保定府的情況確實要好上不少。

要知道他從西北一路過來的時候,路上田地中全都是蒿草枯枝,完全變成了荒地。而蒿草下、道路旁、溝壑中,到處都能看到散落的白骨;有時候挖坑燒飯,經常能挖出腐爛的屍體,整個大地可以算是赤地千裏,宛如地獄。

而進入河南地界後,這種情況要好上不少。特別是保定府地界,道路兩旁的屍體越來越少,那難聽的烏鴉叫聲也聽不見了,兩旁田地的稻田長勢不錯,一看就知道今年能夠豐收。

接下來就是看看,保定府的府衙怎麽安排他們這批流民了。

他拍馬上前,抬頭看著保定府高大雄偉的城牆,感受著撲麵而來的雄城氣息,隻感覺這些日子像是做夢一樣。

忍饑挨餓,手刃地痞,擊敗土匪,偷襲山寨,帶領大家來到保定府,一件件的事好像是那麽的不真實。但是現在,這種居無定所,流浪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營長,我怎麽感覺氣氛不對啊!你看城牆上,他們怎麽像是在提防我們一樣。”張三拍馬跟上來,小心的看著城牆上。

李毅抬頭看去,發現城牆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看樣子至少有四五千人,七八杆旗幟迎風飄**,炮口也對準自己這邊,一看就是把自己當成流賊了。

這個時候,李毅才想起來,從他們離開了虎山,一直走到這裏,好像都沒有一個官軍、一名官員出現在他們麵前。就連隨處可見的流民也躲得遠遠地,村落塢堡更是如臨大敵的防著他們。

可以說,他們這一支拖家帶口的兩千人的隊伍,慢慢悠悠的在大明的腹地,而且是京師不遠的地方,趕了三天的路,卻沒有一支軍隊敢攔住他們,問他們是什麽人?從哪來的?

李毅有些想笑,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李闖、張獻忠為什麽能四處搶掠、逃竄,沒有人能夠阻攔他們。他終於知道為什麽後金能夠**,四處燒殺搶掠的了。

因為武將都躲在城中,而軍士也被鎖在城裏,被消磨掉了牙齒和利爪,再也沒有出城作戰的勇氣。

明明隻要派一個人偵查一下他們,城裏的人就會知道他們不是賊人,而是乞活的流民,但是這群文官武將偏偏不敢,這還不夠可笑嗎?

雖然可笑,但是這個狀況也說明了,大明的政府管控能力已經越來越弱,除了各個府城、縣城,他們對廣大的農村已經失去了控製力。

明亡表麵上看來是亡於流寇,亡於天災,亡於貪腐,但是實質上還是因為財政崩潰所造成的政府癱瘓,沒有辦法開展生產和管理。

“張三,上去喊話,說我們不是賊人,而是來保定府逃荒的流民,求各位大人收留。”李毅下令道。

張三應答,騎著馬到了城門下,剛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幾聲轟隆的火銃聲,張三應聲落馬。

李毅哪裏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不說他們不是賊人,就算是,戰前喊話也不能偷襲啊。

忍著怒氣,他連忙拍馬上前,跳下馬就要查看張三的傷勢。

哪裏想到張三暈頭轉向的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叫道:“沒事,沒事,我沒受傷。”

李毅上下查看了一遍,確實沒有受傷。暗鬆一口氣,他一腳把張三踹倒在地上,罵道:“你個軟蛋子,沒受傷怎麽從馬上摔下來了?”

“嚇得,嚇得……”張三不好意思的笑道,“聽見火銃的聲音,被嚇了一跳,就摔了下來。”

又笑罵一聲,李毅站起身,抬頭看向城牆,這次沒有人再偷襲他們。

看來剛剛一定是城上的守軍被嚇到了,一不小心點燃了火繩。幸好張三沒有受傷,不然自己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們。

城樓上,保定城內的官員豪紳都看著城牆下到來的“賊兵”,他們見這支賊兵令行禁止,訓練有素,一方麵暗道哪裏來的一支精銳,一方麵平增了幾分擔憂。

因為武備廢弛,保定府內隻有兩千多兵丁,加上他們的家丁也隻有三千之數。一開始他們還有信心守城,但是現在看來敵盡是精銳,心裏不由得開始打鼓。

李文升也是心煩意亂,暗叫早知如此,就該讓家眷到別處躲難。

這時候見對方一騎過來,本還想聽聽對方會說什麽,哪裏想到幾個兵丁膽子太小,竟然慌亂中點燃火繩,直接打了一銃。

正好推官就在身邊,李文升忍不住怒罵道:“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誰讓你們動手的。萬一惹惱了這群賊人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