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蕃軍入寇蔚州

媯州涿鹿山下,奚族怒皆部的數萬人馬正在休整,他們一路西進,距離桑幹河上遊已經不遠了,那裏的水草很是豐美,可為他們部落的牛羊提供足夠的食物,從而順利的度過這個冬季。

不過,桑幹河兩岸全都是大唐的領土,包括他們此刻所在的涿鹿山,也在大唐的媯州治下,隻不過,這裏畢竟太過偏遠,百姓幾乎全是胡人,軍隊規模極少,幽州節度使更是上任不久,有很多公務需要交接,暫時還無暇顧及偏遠的媯州,這就讓李踏固有了可乘之機。

李踏固並非雄主,但也明白此刻的天下格局,突厥內部出了問題,大唐名將王忠嗣將主力兵馬調往朔方北部,隨時準備應對突厥可能發生的政變,就連河東的主力大軍也被調往朔方以北。

此時桑幹河上遊一帶,隻有橫野軍和雲中守捉兩支兵馬,橫野軍駐守在安邊城,兵馬僅有三千,雲中守捉駐守在雲中城,兵馬七千七百,加起來不過萬餘將士,而李踏固所部全族皆兵,足有三萬人馬,而且,全是清一色的彪悍騎兵,實力在唐軍之上。

涿鹿山腳下,李踏固看著漫山遍野的幹草,嘴角露出一絲喜悅,這些幹草沒有多少營養,但卻可以保證牛羊不被餓死,隻是涿鹿山太小,若要喂飽整個部落的牛羊,他們必須繼續前進,向桑幹河上遊的蔚州行進。

李踏固看向身後的幾名部將,輕聲道:“這裏的水草很不錯,留下老弱,其餘人馬,明日繼續西進。”

眾部將皆頷首領命。

李寒露看向遠處,蹙眉沉思片刻,開口道:“父親,桑幹河兩岸皆是唐國的土地,我們來到這裏,是入寇唐國。”

李踏固微微一愣,驚詫的看向自己的寶貝女兒:“寒露,你這是怎麽了,我們的草場被雪災毀壞,已經沒有足夠的幹草了,這你是知道的。”

“可這裏是唐國的草場,我們搶了別人的東西?”

李踏固又是一愣:“寒露,你到底怎麽了,你應該知道,我們奚族人是狼,唐人是羊,狼肚子餓了就要捕獵,幾百年來都是如此。”

李寒露看向自己的父親,輕聲道:“父親息怒,女兒隻是隨口一說,不過,若唐軍搶奪我們的草場,我們又該怎樣?”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李寒露不自覺的想到了李安,那個曾救過她兩次的英俊少郎,嘴角不經意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李踏固聞言,臉色鐵青,李寒露說的話,深深的刺痛了他,作為怒皆部首領,他自然明白此刻占據大唐的土地是侵略行徑,但部落的牛羊需要草料,部落的百姓需要生存,為了爭奪生存空間,他不得不做出有違道義的侵略行徑,這是草原人的宿命,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寒露,不論如何,父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怒皆部,是為了讓所有的部落百姓都能生存下去。”

李踏固的語氣之中,帶著些許無奈,同時,也透露出一股自信和強勢。

李寒露輕輕點頭,她也明白父親的苦衷,草原資源有限,一旦遇到天災,不劫掠就不能生存。

但她同時也有些擔憂,此刻桑幹河上遊一帶的確兵力空虛,但若是激怒大唐皇帝,很有可能會調來大批的軍隊,從而讓他們的處境更加的艱難。

不過,李踏固心裏很明白,以怒皆部的實力,是不能與大唐帝國相抗衡的,所以,他會趁此良機好好的撈一把,讓部落渡過眼下的難關,並在適當的時機返回草原。

幾日後,怒皆部主力兵馬,在首領李踏固的率領下,進入了桑幹河上遊一帶的蔚州,並在安邊縣以北三十裏的河流交匯處停了下來。

安邊縣是橫野軍的駐地,如今,奚族怒皆部數萬人馬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們自然不會無動於衷,立即派人前去斥責,讓怒皆部立即離開,同時,快馬加鞭,將這一事件通報王忠嗣。

王忠嗣此刻是朔方節度使,加權知河東節度使,也就是說,河東的兵馬也在他的管轄之下。

坐鎮靈武的王忠嗣,得知奚族怒皆部大規模進入蔚州,心頭感到大為詫異,同時也大為憤怒,後突厥內亂,他已將朔方和河東的主力兵馬,調往朔方以北以備不測,卻沒料到奚族怒皆部竟乘虛而入,大規模進入了蔚州。

這就好比,你正全心全意的注視著正麵的老對手,不料背後突然被一個小子陰了一刀,這種感覺無疑是非常讓人惱火的。

王忠嗣作為大唐名將,並非好戰人士,但若是敵人膽敢侵犯大唐的國土,他絕對不會避戰,況且,蔚州在他的管轄之下,他有責任維護大唐的領土。

隻是麾下的主力大軍已經被他調往北部,此刻,他身邊僅有不足一萬大軍,其中,包括三千精銳騎兵。

王忠嗣當機立斷,立即下達命令,讓橫野軍和雲中守捉立即備戰,隨時準備打仗,而他則親率三千精銳騎兵,火速向蔚州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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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壁殘垣的村落,冒著滾滾濃煙,村頭石碑前,幾名老嫗正坐地哭泣,這便是李安一行人,眼中看到的一切。

這一幕與白狼村的情景,何其的相似,眾人的心頭皆充滿了憤怒,李安更是握緊了手中的長槍,並下馬走向老嫗,單膝蹲下:“阿婆,村子裏發生了什麽?”

老嫗紅腫的眼中滿是無奈的淚水,看了李安一眼:“蕃人,蕃人衝進村子,將能搶的都搶了,隻有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還在這裏,我的孫兒啊!我的兒啊!”

憤怒,憤怒,除了憤怒還是憤怒,對於這些蕃兵的所作所為,李安感到極為憤怒,他恨不得殺光這些可惡的蕃兵。

“這裏是大唐的蔚州,怎麽會有蕃軍?”

李安憤怒的眸子中,略帶一絲疑惑。

荔非守瑜蹙眉想了想,輕聲道:“無恙,蕃人靠放牧為生,每到秋冬季節便會時常南下,今年北方遭受雪災,蕃人的牛羊一定餓死很多,所以,南下劫掠也就不奇怪了。”

李安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對於草原民族的這些特點,他還是非常清楚的,沒有吃喝就搶,這是他們的做人信條,也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強盜邏輯。

“守瑜,蔚州是王節帥治下的郡縣,既然我們要投奔王節帥,就不能不管蔚州。”

荔非守瑜輕輕點了點頭,他自然明白李安的意思,是要摸清蔚州的情況,從而在麵見王忠嗣的時候,能提出一些意見,以便得到重用,若是能立下功勳,麵見王忠嗣就更有底氣了,否則,若是直接以顏真卿的介紹信見王忠嗣,多少會被看輕的。

簡單的商議一番之後,荔非守瑜派遣麾下的弟兄,前往周圍探查蔚州的各種情況,以便掌握整個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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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皆部首領大帳內,李踏固從眼前的箱子中,抓出大把閃閃發光的首飾,貪婪的眸子中滿是精光,嘴角更是充滿笑意。

這些財寶都是麾下將士,在蔚州各處劫掠得到的,在李踏固看來,才短短幾日就取得了如此豐厚的收獲,若是搶奪一兩個月,豈不是更多。

“首領,蔚州村落富人極少,隻得到這些,若是攻破城池,一定可以得到數倍於此的財寶。”

大將李天龍急不可耐,他很想立即發兵攻下大唐的城池,將城內值錢的財寶全部洗劫一空。

李踏固本不打算過分刺激大唐朝廷,但大唐主力兵馬並不在河東,蔚州各大城池中卻有很多財寶,若不趁此良機狠狠的撈一筆,以後就未必有這樣的機會了。

靈魂深處隱藏的野心被部下挑起之後,李踏固開始蠢蠢欲動,對大唐帝國的懼怕,在此刻被拋得無影無蹤。

“首領,王忠嗣的主力大軍都在朔方以北,蔚州的唐軍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大將李天龍繼續添油加醋的勸說。

李踏固手指放在嘴邊,在大帳內踱起了步子,頓了頓,看向李天龍:“安邊城是大唐橫野軍的駐地,雖說僅有三千人馬,但我軍擅長野外廝殺,卻並不擅長攻堅,就算集中全部兵馬攻打安邊城,也會損失慘重,這個?”

李天龍早就料到李踏固,會有此擔心,咧嘴一笑,在李踏固的耳邊低聲獻計一番。

李踏固在聽了李天龍的計謀之後,不停的點頭認可,表情大為高興,並讓李天龍立即前去執行。

李天龍自信滿滿,慨然領命。

在通往安邊城的官道上,一名唐軍騎兵正在快速奔逃,身後則是五十餘名蕃軍追兵,這些追兵氣勢洶洶的追趕,但卻從不放箭,似乎並不打算射殺前方的唐軍騎兵。

唐軍騎兵也無暇回頭張望,隻顧快馬加鞭的奔逃,希望可以盡快擺脫這些追兵。

而他們在官道上的一追一趕,早就在李安一行人的眼皮子底下了。

李安與荔非守瑜對視一眼,隨後同時看向身後的眾人,眾人心領神會,做好了出擊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