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無能之輩

在一片混亂中,有兩人悄然的向公堂走去,這兩人一個看著很是矯健,並且手中還提著劍,一個看著很是虛弱,走路都需要那矯健之人攙扶,兩人都戴著大鬥笠帽,低著頭看不清麵容。

“柳老兒求見殿下,望殿下給老兒一家申冤。”

聲音聽起來很是虛弱,可是就這虛弱的聲音仿佛極有穿透力,在這嘈雜混亂的環境中,被聽得清清楚楚。

話音一落,混在人群中的灰衣人已經拔出的劍又悄悄的收了回去,但是已有兩人從混亂的人群中飛起,隻覺劍光一閃,兩把劍刺向那快要跨入公堂的兩人,速度非常迅猛。

眼看劍就要刺入那兩人的身體中,不料那兩人卻同時每是迅捷的向兩邊一閃,一擊不中,那兩個刺客便想逃走,不想去路又被剛剛喊冤的兩人攔住。

就在這轉瞬間,那兩刺客已被護衛團團圍住,二皇子在此,護衛的力量自然是極強的。不一會兒那兩個刺客便被護衛拿住。

從獄卒自殺,到突然有兩人喊冤,接著刺客出現,再到刺客被擒,隻不過瞬息間的事情,此時別說是金陵城的百姓,就是連李嘯雲都有點沒回過神來。

“喲,這不是江家的護衛領頭張大和趙大不。”那兩個刺客的蒙麵一被揭開,便有人認出了這兩刺客的身份。

“他竟然要刺殺那柳父,這看來那柳氏還真是江家殺的。”

“這大家族就是黑暗啊。”外麵的百姓又紛紛的議論了起來。

李嘯雲看了一眼夏中平,見他正用疑惑的眼光看著剛開始喊冤的二人。

“小人高田(高路)見過殿下,見過大人。”高田、高路解掉手中的劍,上前行禮。

“夏府尹可認識他們?”

李嘯雲看著夏中平問道,雖然夏中平表現的很是疑惑,但是除了他,李嘯雲實在是想不出還有誰突然來這麽一招,將江家詐出來,這一招確實是高!

“認識,但是不熟。”

夏中平實話實說到,這兩人是金陵城的俠客,自然是金陵官府重點觀察的對象,所以夏中平認得他們,但是真不熟。

“大人雖然不認得小人,小人卻很是感激大人,小人年少時輕狂,不顧家有老母,在外四處晃**。前些年,年紀大了才有所悔悟,回金陵城時,家母說這些年多虧夏大人令人照顧,家母才得以活到今日。”高家兄弟說到。

夏中平得夏可道的教誨,對所轄區內的貧困孤老頗為體恤。

“我兄弟倆住得與柳老兒離得不遠,昨夜突然有一蒙麵人帶著受傷的柳老兒來找我兄弟倆。那柳老兒告訴咱們兄弟倆江家的人把他們老夫婦倆囚住以要肋他的女兒。”

“江永案一事,咱們兄弟倆也有耳聞,那柳老兒請咱們幫幫他。咱們兄弟倆叫他可憐,又想著夏大人對咱們兄弟有恩,所以就答應了那柳老兒,哪怕被殿下責備,也要幫他來走這一堂,沒想到江家的人果真要來殺他。”

高家兄弟說到。

“哦,那柳父何在?”

李嘯雲問道,他對高家兄弟的話半信半疑。

“現在江家到處派人在追殺他,那蒙麵人說了,保證柳老兒的安全,才能讓他露麵。那柳老兒目前小人也不知道,隻知與那蒙麵人在一起。”

“江運寧、江運僑,你們對此有何解釋?”李嘯雲突然轉目光轉向一直不說話的江運寧,江運寧兩人。

江運寧、江運僑自從自江護衛被擒,就早沒了先前那神氣,正自在盤算如何應對。

“這我們也不曉得,定是這兩奴才被人收買了。”

江運僑轉了轉眼珠說到,一邊說一邊看著那兩人。

“這事與主家無關,是咱們自己與那老頭有仇。”

張大、趙大異口同聲的說道,自知此翻怎麽都脫不了罪,不如將罪扛下來,讓江家記著自己的情,好照顧他們的家人。

然此情此景,這句話估計除了他們自己,無人會信。

“先前你們辯來辯去,也沒辯出個結果來,現在案子又出現了新情況,就先退堂吧,等本宮查清楚了再審。”李嘯雲說到。

於是一場審問鬧劇就這樣結束了,圍觀的人群見沒熱鬧看了,潮水一般散去,連走連講今日公審之事,有的人甚至講得唾沫橫飛,比看了戲還精神。

夏天和方秋可沒有機會走,作為江家狀告的嫌疑人,為了以示公正,被二皇子李嘯雲給扣了下來了。

“難得夏公子此時還這麽開心。”

李嘯雲在主薄給夏天和方秋辦文書的空檔,饒有趣味的打量著馬上就要被關入大牢,卻仍然毫不在意的夏天,嘴角還掛著懶散的笑容。

事實上他也是因為越來越覺得夏天有趣,所以才故意留下來,與夏天多說幾句的。

“馬上就要洗脫冤屈了,難道不值得開心。”夏天笑著回道。

“嗯?夏公子可真有自信。”

李嘯雲輕笑一聲說到,雖然目前形式對夏天有利,但是江家看樣子也是不死不休的了,指不定再出什麽招。

“若是殿下想繼續看大戲,要想洗脫冤屈自然沒那麽容易了。”夏天笑著說到。

李嘯雲,不答話,不可置否的笑了一下。

夏天見他這樣子也不以為意,指了指不遠處正在辦文書的主薄,壓低聲音說道

“金陵府的主薄,居說很年輕的時候就做了金陵主薄。待人很是和氣,人人都說他是好人,父親也說他很有才,也很勤苦,可是你知道像這樣一個即有人緣又有才又勤苦的人為什麽當了一輩子的主薄?”

“為什麽?”

李嘯雲問道,他暗下疑惑夏天怎麽突然把話題扯到那個主薄身上去了。

“起初我也不明白,後來父親告訴我這人是一個老好人,無論誰說什麽他都說好,從來不得罪人。這樣的人雖然人緣好,但也是無能之輩,若遇著事情也絕對難堪大任。”

夏天眨著眼睛說到。

“大膽,你竟敢菲薄殿下。”

張召馬上厲聲嗬到,夏天剛剛分明是在借諷刺主薄而諷刺李嘯雲,從來沒人這樣貶低過他們的殿下,今日竟然被一個不學無術的人說成是無能之輩。

夏天咧開嘴衝張召笑了笑,又看了看此時臉上可以刮出一層霜的李嘯雲,笑著說到

“殿下,你可別誤會,在殿下麵前,臣很是自慚形穢。”

其實夏天頭一次見到李嘯雲時,真是這種感受,因此說得很是真誠。

李嘯雲冷哼了一眼便拂袖離去,夏天的話真的讓他很傷自尊,雖然一向謙和,但驕傲可是深入骨髓的。

不想今日竟被夏天拐彎抹角的說他是無能之輩,可他竟然無言反駁。

“殿下,剛剛審訊那兩個江家的護衛,那兩護衛一口咬定此事無人指使,是他們與柳父有仇。”“高家兩兄弟,也堅持說不知道柳父在哪裏,說是昨夜那蒙麵人又將柳父帶走了,必要時會與他們聯係的,宋飛已安排人悄悄了跟了去。”

“至於那個在公堂上自殺的人,確實是在金陵府獄多年。”

開堂公審結束後,李嘯雲又吩咐張召和宋飛將今日新冒出來的幾個人再重新審問一翻。

“殿下,殿下。”

張召說了一大通,卻半晌沒見李嘯雲回應,李嘯雲的樣子像根本沒聽到張召在說什麽,出神了!

“張召,你說父皇會不會也認為本宮無能。”李嘯雲幽幽的說道。

自開堂結束後,張嘯雲的腦海中時不時的就出現四個字“無能之輩”,剛開始李嘯雲的反應是憤怒,可是冷靜下來,他越想越覺得夏天的話很有道理。

一直以來,李嘯雲都是聽從其舅舅的教誨,韜光養晦,無比謹慎的遊走在兄弟、大臣之間,從來不肯輕易的得罪人,倒是混了一個好人的名聲,可是好人當久了就會讓人誤以為無能,沒有魄力。

李嘯雲想到江家千算萬算,最終將自己算了進去,今日竟犯了這麽大的一個錯誤,竟然被一個假柳父給詐了出來。

而他自己,也是千算萬算,卻唯獨沒想到的算得太多,顧忌太多,會給人無能的印象,自己竟也跟江家一樣,犯了一個幼稚的錯誤。

一想到這裏,李嘯雲的背部就隻冒冷汗,他像是突然明白為什麽瑞帝總是用別有深意的眼光審視他,對他若遠若近,若即若離。

李嘯雲一直在扮著人畜無害的模樣,結果扮著扮著他就真的成了一個人畜無害的人,至少瑞帝有這樣的想法。

“殿下,你別聽那小子胡說八道,他隻是想激殿下站在他們夏家那一方而已。”

張召見李嘯雲神情顯得有些挫敗,趕緊勸慰到,可是心中底氣卻有些不足夏天的話雖然難聽,可是認真一想,還真有那麽點意思。

“不管他激不激,本宮還真要快點結案了,若是本宮繼續站著看戲,就像夏天所說的,這案子還不知道會出什麽枝節,拖到什麽時候去。這樣簡單的一個案子,若是老是拖著不決,恐怕父皇真以為我無能了。”

李嘯雲用力拍了一下身旁的案幾說到,此時李嘯雲已然明白,像這種瑞帝送給他表現的機會,他竟然磨磨蹭蹭的,還在想著盡量不得罪人的做法,簡直是愚蠢之極。

“剛剛本宮吩咐你和宋飛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李嘯雲問道。

“啊?”張召一時沒會過意來,啊了一聲後,才明白,剛剛說了一大堆,李嘯雲果然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哼,那兩個人不過是認為自己怎麽都是有罪,想著自己把罪扛下來,江家記著他的情而已,你馬上令人將那兩人的家人都抓過來,說是協助審案。”

“還有你親自去江家走一趟,告訴他們本宮對江永安的死有疑問,需要開棺驗屍,明日上午辰時初刻本宮就要親去,讓他們準備好!”

心中已有決斷的李嘯雲,沒了顧忌,一心想結案,心路到也直接簡單多了。

“殿下,江家不比別的世家,若要開棺驗屍,江家肯定會極力反對,到時若再驗不出什麽,到時怕是很難收場!”

張召見李嘯雲的態度一百八十度的改變,一下子還真有些不習慣。

“張召你這是在質疑本宮?”

張召的話一落,便感覺到有兩道寒光射了過來,他一哆嗦,心中腹誹到殿下你也別矯枉過正啊,嘴上卻說到

“不,不是,屬下隻是提醒殿下,屬下這就去辦!”

“江家的人就不是大瑞的子民了?隻要是大瑞的子民,都得遵從大瑞的法禮,本宮依法辦事,有何畏懼!你放心去辦吧。”李嘯雲說到。

待張召退出去之後,李嘯雲想起剛剛的自己,竟然有些神清氣爽的自己,他很久沒有用這樣具有壓迫性的語氣說話了,裝小白兔裝時間長了,竟然讓他忘記了自己原本是一頭狼的。

可笑的是他從未有過狼的凶悍,卻一直遮遮掩掩的生怕別人把他當狼,可勁兒的裝小白兔,他在笑金陵城的男子毫無陽剛之氣,恐怕也有不少人在他身後笑他柔弱無能吧,想到這裏李嘯雲自己也忍不住的自朝的笑了笑。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李嘯雲的舅舅劉銘智計無雙,為瑞帝立下了汗馬功能,為防猜疑,功成身退。還一個勁的讓李嘯雲低調行事,萬不能得罪人。

可是劉銘忘了,李嘯雲不是他,比起其他的皇子,李嘯雲還未曾有過什麽功勞,就算他有好人緣,可是也會永遠與龍椅無緣。

夏天的話讓李嘯雲醍醐灌頂。

想到夏天,李嘯雲心動便行動,今日之事安排出去了,等回付也要晚上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李嘯雲決定去隔壁金陵府獄中去瞧瞧。

夏天和方秋被關在一間牢裏麵,正在有一搭沒有搭的說著話。

夏天的日常生活,雖說是吃喝玩東,但是說白了也就是逛逛街,去品茗閣喝茶聽曲,然後就是與方秋有一句沒有一句的聊天。

久了,夏天有時也覺得無趣,但若能一生就這樣,倒也算得上圓滿。

如今在牢中,環境自然比不上品茗閣,倒也幹爽,所以夏天也並無半點不適,覺得隻是換了一個地方與方秋聊天而已。

“也見過坐牢也坐得像你這麽興奮的?”

方秋看著躺在破草席上翹著二郎腿還左右搖擺的夏天說到,對於夏天總是保持著毫無形象的可言的肢體動作,方秋覺得很是刺眼,他有種將夏天的腿按住的衝動,他實在是想不出來夏天是從哪來的這種惡習。

以夏大人、夏婦人的品行,根本教不出像夏天這樣沒一點坐相的兒子。起初方秋也明明白白的表示過他不喜夏天的這種姿態。

而夏天總是蠻不在乎的,甚至嘲笑方秋規矩多,活得累。

“那當然,本公子可是出得了廳堂入得了牢房的人。”

方秋有些哭笑不得,突然就聽到遠處傳來細微的腳步聲,習武這人,對聲音很是敏感,而且方秋也是細心之人,每個人的腳步聲是不一樣的,方秋已是能聞聲辨人。

很快方秋就衝夏天指了指牢外,然後伸了二根指頭,神情有些不易覺察的緊張。

“方秋啊,我看你每次提起二皇子就古怪的緊,你們認識?”

夏天說到,他就不明白二皇子來了就來了唄,一向性子淡的方秋緊張什麽。

雖然牢內的光線有些昏暗,夏天還是發現他話音一落,方秋的臉上就有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你臉紅什麽啊,難不成……哦,長得好看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總是格外讓人喜歡的。”

夏天促狹道。

“你喜歡別個你就說直,可別扯上我。”方秋看了夏天一眼冷冷的說到。

夏天本是與方秋玩笑,沒想到方秋像是真氣了,也有些自討沒趣,嗬嗬的笑了兩聲,便很自覺的不再言語。

剛剛夏天與方秋的聲音極大,跟在李嘯雲後麵的獄卒聽了他們的對話,隻咂舌。他看不到李嘯雲的表情,但仍將頭低得不能再低,生怕那對話惹怒了李嘯雲,把自己給連累了。

李嘯雲剛剛聽到夏天說他長得好看,心中即有些別扭又有些小得意,後來又聽到方秋語氣裏對他頗有嫌棄的意思,心中又有些失落。

不一會獄卒便牢門打開,李嘯雲白衣飄飄的走了進來,夏天再去看方秋時,方秋臉上的那抹不易覺察的紅暈還在,可是神情已相當冷淡,不是平日的那種慣有的冷淡,而是為了與人劃清界線的刻意的冷淡。

李嘯雲一進門便感覺到了方秋的這種刻意的冷淡,他有些不解,上一次他還方秋彼此還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怎麽一下子就冷淡了起來。

“把二位請到這裏來,並非本宮本意,還望二位莫要放在心上。”

李嘯雲說到,他以為方秋是為此事而冷淡他,所以開口解釋了一翻,這對他來說已屬難得。

“殿下按律辦事,小民不敢!”方秋很是客氣的說到,客氣的讓人覺得格外冷。

夏天古怪的看了眼方秋,隻道剛剛自己拿方秋開了玩笑,方秋才如此冷淡,所以接著他又無奈的衝李嘯雲笑了笑。

隨即將話題轉開“殿下怎麽來這裏了?”

為什麽來這裏?李嘯雲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覺得應該來,所以夏天問起這個,他突然又覺得自己來這裏有些放低身段了,自己是一個皇子,竟然跑到這裏來看兩個嫌疑犯!

想到這裏,李嘯雲也覺得有些別扭。

“你那日為何騙本宮?”李嘯雲自己別扭,又想起那日在品茗閣錯認方秋為夏天,又覺得有些惱。

“那日夏天也不知是殿下,要不然給夏天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騙殿下啊。”夏天像是沒有覺察到李嘯雲的惱,仍是笑嘻嘻的說到,不卑不亢,沒敷衍式的討好與認錯。

“哦。”

李嘯雲見夏天笑嘻嘻的,沒由來的又是一陣煩躁,於是二話不說的就轉身走了,牢門又被重新鎖上。

“都是古怪人!”夏天看了看身旁邊的方秋,有些莫名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