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聯名上奏

如今在南陽府中,職位最高的就是河南右參政陳奇瑜,他雖然不是管理地方的主官,卻比知府陳振豪高了半級。更何況知府隻管地方事務,藩王不在地方管理的範圍之內,陳振豪上報也說得過去。

陳奇瑜拿到這封信之後,也緊皺起了眉頭。朱聿鍵在信中說得十分懇切,隻是希望能恢複自己父親的人身自由,如果他有什麽罪責,自己願意代父償還一力承擔。人身自由這種連升鬥小民都能達到的目標,在唐王長孫看來卻如此困難。更有問題的是,這位唐王長孫根本就沒有犯過什麽錯。十二歲就被關入牢獄,隻因為唐王個人好惡而已,如果這種事情宣揚出去,皇家還有什麽威儀可言。

這封信可是朱聿鍵的幾個謀士群策群力寫成,其中沒有留任何破綻。它即未指責唐王朱碩熿的錯誤,也沒有提出非分要求,而是以兒子的口吻,希望自己體弱多病的父親能夠離開牢房,得到休養和治療。作為朱器墭的兒子,他願意繼續留在監牢裏,代父贖罪。其中言辭懇切,說得相當悲切,看得陳奇瑜頓感惻然。

這位天啟二年進士,今年才剛剛升任河南右參政的年輕官員,還處於那種熱血沸騰,一心報銷國家的年紀。這樣的青年最愛打抱不平,見到唐王長子和長孫如此悲慘,他也沒有顧忌對方的勢力,當即表示寫奏章向皇上申訴。

見到陳奇瑜決定接手這件事情,陳振豪鬆了口氣,這樣就被沒有他什麽事了。不過陳奇瑜也不是傻子,他當即要求陳振豪與他聯名。其實不光是陳振豪,在陳奇瑜的號召下,許多河南官員一起聯名,向朝廷遞了奏折。

宋獻策沒有在官場中混過,他也不知道官場中那種法不責眾的觀念,什麽事情都要一群人上奏,為的就是風險共擔。問題是陳奇瑜這樣來了個風險共擔,消息的秘密自然無法保守,很快就有人將其傳到了朱器塽的耳中。

“什麽?他竟敢向官員求援?”朱器塽氣得將屋子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他知道這次恐怕有麻煩了。如今官員們已經聯名上書,萬一皇帝下旨放了朱器墭和朱聿鍵,他就與唐王之位沒什麽關係了。

朱器塽正在家裏摔東西的時候,朱器埈趕來了。一進屋他就看到了滿地的碎瓷片,不禁搖頭道:“我說五哥,你何必發這麽大的火,朱聿鍵那小子想出來,就讓他們出來唄。”

“你懂什麽?”朱器塽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道:“上次我們沒有抓住朱聿鍵的馬腳,但可以肯定他正在培植自己的勢力。這次他又打算脫離牢獄,萬一他們出來,朱器墭就是名正言順的唐王世子,他又可以自由發展勢力,他們父子兩個一聯手,還有我們的好日子嗎?母妃多年來一直打壓他們父子,讓唐王將他們關押起來為的什麽?不就是有一天讓我能夠繼承王位嗎?”

朱器埈是個紈絝子弟,他才沒有這麽長遠的眼光,不過經朱器塽這麽一說,還真是非常危險。他如何想得出來什麽好主意,隻能縱縱肩安慰道:“五哥你不用著急,大哥身體那麽弱,誰知道他能不能活到繼承王位的那一天。”

說話間朱器埈蹲下身子,伸手拿起一塊殘破的瓷片咋舌道:“宋代哥窯,紫口鐵足的開片瓷啊,就這麽碎了,真是可惜。”

“你剛才說什麽?”朱器塽突然反問道。

“啊,我說紫口鐵足的開片瓷啊,可惜了。”朱器埈茫然回應道。

“不對,是前麵的那一句。”朱器塽擺了擺手。

“前麵?哦對了,我說大哥身體那麽弱,誰知道他能不能活到繼承王位。”朱器埈回答道。

“對了,就是這一句。”朱器塽聞言大喜。

“怎麽回事?”朱器埈扔掉瓷片又站了起來,他湊到朱器塽身邊道:“五哥怎麽了?我又說錯話了?”

“沒有,我隻是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來對付他們父子。”朱器塽滿臉獰笑:“你能發展勢力又如何?如果朱器墭不在了,你還有可能登上唐王之位嗎?”

“五哥,能想到好主意了?”朱器埈低聲詢問道。

朱器塽眼珠一轉,當即拉住弟弟的手笑道:“好兄弟啊,哥哥待你不薄吧。”

“那是自然,五哥向來對我照顧有加,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想著我。”朱器埈拍拍胸脯道:“誰讓咱們是親兄弟嘛。”

“對啊,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如今哥哥有事情需要你去辦……”朱器塽拉長了聲調。

“義不容辭,五哥你說吧,讓我幹什麽?”朱器埈將自己的胸脯拍得震天響,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朱器塽微微笑道:“也不用你親自動手,隻需要你……”說到這裏他已經將聲音壓到了最低,低到隻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隨後房間裏傳來了兩人肆無忌憚的狂笑聲。

此時已經是夏末,夜晚的氣溫開始漸漸轉涼,尤其是河南這樣的內陸地區,晝夜的溫差就更大了。朱器墭咳嗽了兩聲,將棉被使勁往上拉了拉,此時雖然剛剛臨近傍晚,衣衫單薄的他卻隻能圍著棉被了。

這些年的牢獄生活,讓朱器墭的身體完全垮掉了,因此每到換季的時候,他就咳個不停,幾乎把肺葉都要咳出來了。幸好最近朱聿鍵拜托張書堂對他多加照顧,不但牢房的衛生條件好了許多,還送來的暖和的褥子棉被,他才沒有如往年般咳得那麽厲害。

想著兒子的一片孝心,朱器墭的臉上露出些許微笑,可是當他想到兒子是受到自己連累,在獄中住了那麽多年,他又感覺陣陣愧疚。自己的兒子大了,知道關心自己了,說不定未來還能坐上唐王之位,做如第一代唐王朱桱那樣的賢王,想到這裏他就頗感欣慰。

“殿下,吃飯了。”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那是個年輕的獄卒,平時經常來給他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