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手的爛牌

兩個護衛開始煮茶,在寒冷的冬夜裏,這可是極大的享受了,平日裏再是粗礪的種師閔此時也是一位衙內。

“三郎,來一尊,暖暖身子,”

種師閔讓了讓,當然此時喝茶的換成了鐵尊,什麽茶寵、茶盤、茶碗不要想了。

秦延用烈酒淨手然後拿起鐵尊牛飲一杯,這時候什麽小口慢酌都是扯淡,豪飲取暖才是他需要的。

“這一天藩騎損失的人太多了,方才某看馬忠一臉的晦氣,”

種師閔歎道。

秦延站在帳篷口看著外麵搖曳的火光,在外麵是一片的暗黑,他敢保在暗夜裏不知道多少西賊和羌人的斥候在盯著這裏,

“十八郎,這日子才是開始,如我是西夏軍司的頭兒,絕不會讓這些糧秣運到前方大營,所以後麵損失的人會更多。”

“那肯定,隻是我們這裏足有四千多人,等閑西賊也吃不下,軍司的主力正和家叔的大軍對峙,他們派不出多少人馬來,”

種師閔不是沒想過,隻是想的不深。

“如是早些時日軍司主力當然要緊盯著鄜延路大軍主力,但現在副總管的大軍缺糧疲憊,早就不是三月前出發時的虎狼之師了,如我是敵將,必會主力跟隨襲擾副總管,派出偏師擊潰這支運糧隊,運糧後軍被擊敗糧秣盡失的消息傳來,十八郎以為鄜延路大軍何如,”

種師閔立即呆滯,他能想象如果糧秣盡失的消息傳來,數萬大軍立即就會星散,就連他叔父種諤能否保得住性命都是問題。

“我等不是把糧秣分批藏匿,隻是運上去一小部分嗎,”

“哪怕隻有百石糧秣運到前方,我鄜延路大軍都會軍心大振,望梅尚且止渴,何況是數百石糧秣,”

秦延的這句話是實錘,讓種師閔拋棄了所有的幻想,

‘不是有焦都監嗎,’

“焦都監手裏隻有八百禁軍,其中藩騎四百,這兩天折損甚重,”

秦延提醒種衙內,焦思耀也是一手的爛牌。

由於大軍抽調太多,加上各個邊寨還要留守必要的守軍,所以焦思耀身邊隻有兩個指揮的禁軍,紙麵上一千禁軍,其實就是一個指揮的禁軍一個指揮的藩騎,都是八成的名額,兩成的空餉,這已經很有良心了,很多禁軍的實額隻有六七成。

現在隻有六七百的禁軍如果遇到西賊大軍來襲等著被虐吧。

種師閔起身也來到帳篷口看向黑暗的遠方,種衙內心裏翻騰不已,說白了他不知道接下來怎麽辦,一點頭緒沒有,

‘在這個大營裏,焦都監是有心無力,有些軍將到時候會臨陣脫逃,’

“李盎這個混蛋和他該死的老爹一般無二,都是屬兔子的,真特麽不是個男人。”

種師閔毫不懷疑西賊大軍來臨之時李盎再次來個落荒而逃,這廝逃跑已成習慣。

“所以西賊猛烈攻擊大營的時候,隻有十八郎有心死戰,因為如果大營潰散,種副總管立陷危局,”

秦延的話讓種師閔渾身大汗淋漓,忽然他發現種家的命運竟然係於他一身,種諤大軍潰敗,他這個叔父的官職堪憂,種家必遭重創,而如今能挽救這個危局的竟然是他。

這個壓力是如此的沉重,讓種師閔的呼吸立即沉重起來,他感到有人用雙手掐住了他的脖頸,讓他呼吸困難。

種師閔心裏知道何止種諤陷入危局,六郎種樸,他的親哥種建中、種師中都隨侍種諤身邊,這些兄弟也會身處亂軍之中。

種師閔驀地發現,一不小心他成了種家能否安然渡過危機的關鍵,就像秦延說的,在這個大營裏隻有他一心想把糧秣送到前方,而其他軍將各懷心思,臨陣敗退的可能無限大。

問題是種師閔從來沒有被家中委以重任,因為幾個兄弟的能幹,因為他太過粗礪的性子有些不堪重任,所以他一直以來就是種家打醬油的好嘛,而現在他要成為種家力挽狂瀾者,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

而種師閔手裏有什麽,大營裏的殘破禁軍都在焦思耀手中,他身邊的親衛十來個,再就是麾下的不足千的生瓜蛋子,那些十幾歲的小子們,連兵器都不足備,這一手爛牌,怎辦。

秦延看了眼呲牙咧嘴的種師閔,心道忽悠成了。

在這個早上看到朝陽晚上可能見不到夕陽的戰地,他身邊竟然沒有絲毫的防護力量,這種赤果果無遮攔的狀況太讓他厭惡,他可不想幾天後就掛了,他還想在大宋好好折騰一番呢,不活出精彩來怎麽對得起賊老天的優待呢。

不過他一個西軍子弟想要撲騰出一個局麵來哪裏那麽容易,拜托,其他人知道他是誰,一個小赤佬罷了。

所以借助種衙內是個好法子,問題是這位爺心裏缺根弦,在戰地裏沒有自己的核心部屬簡直不要命了。

秦延就是要戳戳這位,醒醒,如果這樣下去種家要完蛋了,他相信坐享種家這些年收益的種師閔絕不會坐看種家散落。

“三郎,你看我等怎麽辦,”

種師閔現在是把秦延當做了他的靠兒,有難題找三郎啊。

“找人找兵甲,怎麽擴充實力怎麽來,反正數千小子們大多不受重視,十八郎何不把那些弓弩用的好的,弓馬嫻熟的弄到你的麾下,然後粗粗打理一番不就成了,就怕有些人不想十八郎得意,”

秦延譏諷了一句,種師閔冷笑一聲,

‘那可由不得李盎了,小爺在大營裏不過是要來一些人手,別說他,就是焦思耀也攔阻不得,’

此時種師閔身上世家子弟的狂霸一覽無遺。

不過,這關秦延什麽事兒,他正經是借助種衙內的跋扈呢。

第二天一早,還是在這個帳篷裏受傷的藩騎到來,秦延親自為他們診治傷患,情況很不錯,除了一兩人外,其他人的傷口沒有感染,秦延用烈酒一一為他們清洗傷口,換了幹淨的吉貝布。

此番藩騎極為的尊敬秦延,盡皆尊稱秦先生,他們久經戰陣,以往這些傷患得有一半的人傷口壞掉了,人很快高熱不退,有的能撐過來,有些則是一命嗚呼。

但此番隻有這麽區區一兩人傷勢反複,其他的人傷勢大為好轉,所有的藩騎都知道因為什麽,人家秦延別看年紀不大,但對於治傷是有真功夫的,這些藩騎臨走之時恭敬施禮,大禮拜謝秦先生。

‘秦先生’慨然受之,他救了一些人的性命不過是受了幾禮而已,沒什麽受不得的。

不過偉光正的形象遇到那個英武的女娘,秦先生就有些尷尬了,雖然沒做到禽獸不如,還是有些禽獸了不是。

“多謝秦先生,”

這位女子拜謝道。

秦延老臉一紅,咳咳,他就不知道有了這種手感是不是該感謝這個美女了,絕對是手有餘香心有那啥了,不可言傳之妙,

“不知道小娘的名諱是……”

“米擒那花,”

見麵以來一直英武之氣十足的米擒那花第一聲婉轉道,她的臉上微紅,越發的有些女兒的媚態,讓秦延一呆。

“俺叫米擒長旺,”

關鍵時刻憨貨再次挺身而出,擋在秦延和米擒那花之間,兩個牛眼瞪著秦延。

秦延翻了一個白眼,禮送兩人出去。

其實這些受傷的藩騎都在種師閔的帳篷附近宿營,因為秦延的要求他們最初幾天天天要來秦延這裏換藥,所以他們也就在這裏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