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江湖義氣
千年前，蒙家軍帥帳。
肆虐的夜風糾纏著風沙，吹動著整個駐軍城，發出陣陣淒涼的哀嚎。
亮金色的盔甲，已經被幹涸的血液覆蓋，將軍蒼老的臉上滿是風沙和歲月留下的丘壑。
幾縷白髯，在盔纓下雜亂的糾纏在一起，可以看出已經好久沒有打理了。
“怎麽樣，陛下回信了嗎？”老將軍緩緩的坐在點將台上。低聲詢問著。
身邊的副將同樣是一個老者，副將的甲胄已經有些殘破了！
“大將軍王，陛下回信了！”副將趕忙摘下脖子上的一個蠟封的竹筒，遞了上去！
“哦！快拿來我看！”老將軍眼前一亮，快速的接過竹筒，用腰間的匕首將封蠟起掉，將竹筒中的帛書取出。
映著點將台上的火盆，揉了揉眼睛，仔細讀起來，副將站在一旁支起披風，想讓火光穩定一下。
老將軍粗糙的雙手隨著時間的一點一點過去，不住的顫抖起來！
片刻，大顆大顆渾濁的老淚混著臉上的泥沙，滴落下來。
“將軍……”副將有些焦急。
眼前這個剛強了一輩子的大將軍王——蒙虎，這個雙臂有著萬斤之力的武道高手，這個能單憑一己之力，生生抱著攻城巨木撞開敵人城門的英雄！今天居然……居然流淚了！
老將軍手中的帛書飄然落地，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充滿了老將軍的雙眼。
副將快步走上前，撿起地上的帛書，看去，血紅的龍璽寶印，沒錯是秦王的親筆詔書！
“蒙卿親啟，孤王深知蒙家軍之危急，奈何天下初定，盜匪橫行，望蒙卿以國家大事為重，稍作支撐，國家疆土，決不可退讓半分，待孤王抽調兵力，便來支援，至於糧草之事，還望蒙卿能常思當年條件之艱難。”
“將軍……陛下他……難道不知道我軍已經和那些蠻夷大戰了大半年了，沒有得到一絲的支援啊！”
副將緊緊的握著拳頭，老淚縱橫。
“將軍，五萬大軍啊！現在就剩下一萬多人，這些都是從起事以來便一起從死人堆裏活下來的老兄弟啊！陛下他這是想要整個蒙家軍的命啊！”
說道這，副將激動起來，眼中的怨毒更是充斥了整個雙眼。
“將軍！我們必須要撤兵了！軍中早就斷糧數月的，這能吃的東西早就都被吃光了！再不撤兵，弟兄們都要被活活餓死了！”
老將軍，緩緩的望著遠處無精打采的蒙家軍的兵士，重重的歎息一聲。
“罷了！馬上撤軍！下令拔營！”
……
暮色很靜，狂沙很烈，一隊岌岌可危的兵士，拖著疲憊將死的身子，緩緩的前行。
不遠處的篝火炊煙之光，讓軍士們的腳步不自覺的加快了幾分，終於要回家了！大半年的苦戰，加上水土不服，和荒漠氣候的惡劣，這一群縱橫天下的蒙家軍，早就身心疲憊了！
“終於要回來了！”副將攙扶著老將軍停下了腳步，望向不遠處嫋嫋升起的炊煙。
終於，在天黑之前軍隊趕到了城下，但是，迎接他們的卻不是大開的城門，飄香的酒肉，而是此刻城樓上散發著森森寒光的長弓硬弩！
“蒙將軍！末將奉旨督軍！令蒙家軍不得擅自退兵，否則斬立決！還請老將軍回吧！別讓末將難做！”
城頭上一個中年將軍探出頭！對著城樓下的蒙家軍喊道！
“嘩！”城下的蒙家軍一下子陷入了恐慌，議論紛紛起來！不少人滿臉的殘暴之氣！
“混賬！還不快將城門打開！我蒙家軍需要補給！你敢假傳聖旨！”
副將，大聲喝道。
“哼！喪家之犬狂什麽狂！當真老子說的是廢話不成？給老子放箭！”
城樓上的將軍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一聲令下。
隨著城樓上的呼嘯之聲，蒙家軍早就是甲胄殘破，大多數人早就餓的雙腿發軟了！躲閃不急，不少軍士應聲倒下！
“混賬！撤！快撤！”
……
駐軍城，點將台。
“將軍王，蠻夷來犯！”
傳號的斥候兵，艱難的挪著步子。滿身的鮮血，喊出這一聲之後，“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來！
“兄弟！兄弟！”副將跑上前去，摸了摸鼻息，痛苦的哀嚎起來！
“將軍！秦王不仁，就不能怪兄弟們不義了！我們反了吧！占了那沙城，無論如何也要吃上一頓飽飯！大不了我們再回蒙家寨，再做那個江湖上的世外桃源也就是了！”
“將軍！將軍！”
點將台下的軍士們，紛紛跪倒在地！
老將軍眼角通紅！環視著身邊這些跟了自己一輩子的軍士老兵們！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弟兄們，你們本是江湖兒女，本可以逍遙自在一生，但是你們卻跟錯了人，是我蒙虎，對不住大家了！”
“將軍！江湖義氣為大！我等跟著將軍，將軍待我等親如手足，我等無怨無悔！”
“是啊！將軍！是那秦王不仁，與將軍無由！”
“將軍！下命令吧！大不了咱們這幫老弟兄，殺上那秦王朝，討一個說法！”
……
“弟兄們！”老將軍輕輕擺擺手，點將台下安靜下來！
“弟兄們！無論秦王如何，我們都不能忘了當初我等為何要脫離江湖參與到這場紛爭，不就是為了讓天下萬民有一個好的生活嗎？”
點將台下的軍士沉默了！
“如今天下一統！雖然那秦王不仁，但是卻也少了多少人死於戰火！但是如今蠻夷大舉入侵！我等豈能坐視！老夫答應大家！今日我們與那蠻夷決一死戰，若能生還！老夫帶大家去討一個公道！”
說著這話，老將軍抽出腰刀！“碰！”的一聲，將腰刀掰斷。
“若是不能！老夫有如此刀！”
片刻的沉寂，軍士中響了應和的聲音。
“我們聽將軍的！”
“對，我們聽將軍的！”
……
慘烈！鮮血染紅了漫漫黃沙！一群甲胄不齊的軍士，沒有戰馬，戰刀更是殘缺，毫不畏懼的撲向入侵的蠻夷騎兵！
刀斷了用手臂！雙臂沒了用牙齒，頭顱斷了還有血肉身軀！
悍不畏死的蒙家軍，食不果腹的蒙家軍，這一刻的瘋狂讓入侵者膽寒，讓侵略者絕望！蠻夷幾千騎兵，全軍覆沒！蒙家軍折損大半！
他們用最後的瘋狂宣誓著自己的尊嚴！
老將軍獨自在帥帳中！甲胄上的鮮血尚未幹涸，一滴一滴的滴漏下來！
他抽出一塊帛絹，緩緩的寫下一封信。
陛下親啟：
老臣蒙虎頓首！或許，當你遣人前來的時候會看到這封信吧！自與君相識於關中，結伴遊於天下，曾許下同生共死，奈何天不遂人願。
論君臣，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
論江湖，義氣大如天，寧叫天下人負我，我絕不負天下人，何況你我兄弟？
今日，蒙家軍為陛下掃平域內最後一個敵人，也該結束了！蒙某人對得起你秦政，卻對不起手下兄弟。
我知道你可以是一個好帝王，我走後，便會開啟你遣人送來的《不歸陣》，不歸啊！從此我蒙虎和蒙家軍便遂你之意，此身，此魂就埋在這萬丈黃沙之下吧！
日後曆史如何評說，蒙某人不在乎，隻希望沒有了蒙家軍的威脅，你可以勤政愛民，不要忘記當年的誌向。
若是……人真的有來世，你我做個陌路之人也就罷了！永生永世都不要再做兄弟！
蒙家軍的弟兄們，原諒大哥食言了！大哥不能帶著你們回去！若是我們回去，那麽這千辛萬苦統一的天下，就會再一次陷入無窮無盡的戰爭之中！最終遭殃的還是那些普通百姓而已。
蒙家軍都是英雄！你們怨，你們的恨便由我蒙虎一人承擔便是。
“不歸陣”將啟動！此處即將成為一處死地！若是真的可以轉世，蒙某人願意生生世世還各位一條性命！
我們都是江湖人，即便參與了朝堂，也是沒有忘了江湖人的血性，江湖人的義氣！
對不住大家了，我便先走一步了！
蒙虎絕筆！
……
鮮血染紅了帛書了！一代英雄便就此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
“桓哥哥！我想張爺爺了！”滿臉含淚的楚希兒一頭紮進蕭桓的懷裏！
蕭桓久久的沒有說話，就這樣寥寥數筆，平淡的記錄著這段不為人知的辛密，顯然，這帛書的下半部分並非是那位至死愚忠的大將軍王所記！
“哎！”蕭桓沒有說話，收了帛書和玉虎，抱著楚希兒向著不遠處走去，看記載，想要吃的多半是不可能了！但是他還是不肯放棄！輕輕拍了拍大黃！
“呼！”大黃呼出一口氣，巨大的鼻子煽動著，片刻向著一個方向走去。不一會停在了一個明顯隆起的沙丘前停了下來，抬起前蹄，找準了一個位置，刨了了起來！
“嘿！有你的！難不成還真有吃食？”蕭桓楚希兒放在一邊。用匕首也刨了起來，不一會便刨出一個不大的洞口！
蕭桓讓楚希兒和大黃留在上麵，自己用撿來的火把，配合著石塊和匕首，借著荒漠幹燥，很快便將上麵的硝石灰點燃了！下到洞中！
蕭桓驅散了眼前的灰，借著不多的火光看去，隻見一排排相對完整的穿著盔甲的幹屍就這麽齊刷刷的圍繞著一個棺槨而坐。地上的戰刀都已經腐朽的不成樣子了！
“這是！”蕭桓震驚之餘，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帛書中所說的還剩下的幾千蒙家軍！
是啊，自從到了這鬼城，他們連一個骸骨都沒有看見！原來都在這裏！
蕭桓仔細看去，那中間的棺槨上有著幾行大字，雖然經過歲月的變遷但是卻依稀可變。
“我等皆是江湖草莽，不懂得民族大義，但是，卻也知道江湖義氣！罷了！罷了！不過死爾！將軍慢走！弟兄們來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