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魚禾的小套路

“軍中明令禁酒,農魯借著跟家人團聚的時候,偷喝了一些家人帶的酒……”

魚豐麵色肅穆的道。

那個此前稱呼魚禾為小不點的夜郎漢子,聽到了魚禾的話,一臉認真的喊道:“酒是我喝的,軍令是我犯的,要打打我。”

站在漢子身邊的老者,嘴角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

魚禾上下打量了夜郎漢子一眼,“你叫農魯?”

農魯瞪起眼,“小不點,要打要罰,衝我來。我不讓別讓幫我頂。夜郎的漢子,還不需要別人代我受罰。”

老者臉瞬間就黑了。

若不是在人前,不好跟農魯計較,老者顧及都要抄起竹棍揍人了。

老者剛才已經看過了眾人的反應,知道魚禾在一眾兵卒們心中威信極高。

農魯也是蠢的可以,得罪誰不好,得罪魚禾。

魚禾能降伏一群漢子,必然是一個有手段的人。

他要是想收拾農魯,能不著痕跡的將農魯給折騰死,還不會讓農魯知道真相。

漢人的手段,老者是見識過的,甚至也用過。

他知道漢人心思有多深,手段有多狠。

魚禾沒有在意農魯稱呼他為小不點,他沉吟著道:“如此說來,你的罪,你認了?”

農魯剛要開口,老者用竹竿敲了農魯一下,示意農魯閉嘴。

老者幹巴巴的衝魚禾笑道:“此處又不是軍營,何來軍中的規矩?農魯等人隻是應征而來的力夫,幹的是力氣活,又不是衝鋒陷陣的勾當,軍中的規矩似乎也約束不到他們。”

老者一開口,便為農魯脫去了所有罪過。

魚禾盯著老者道:“老丈很了解縣衙的規矩?”

老者笑眯眯的道:“略懂……”

魚禾點著頭道:“那老丈應該明白,衙門征召,從來就沒有力夫一說。隻有正卒和更卒。

正卒那是隻有朝廷才有資格下令征召的。

衙門大多數時候隻能征召更卒。

但不論是更卒還是正卒,都是卒。

守的都是軍紀。”

老者摸索著胡須,笑眯眯的道:“漢家的規矩,現在似乎管不到平夷縣百姓的頭上。平夷縣如今已經被句町人占據。

小郎君要將軍中規矩的話,似乎應該依照句町人的來。

句町人可沒有不許在軍中飲酒的規矩。

還有,老朽雖然今日剛到平夷縣城,但也聽說了縣宰的所作所為。

似乎縣宰下令征召各地的更卒,除了我農家寨外,其他各鄉各寨的百姓,並沒有響應。

我農家寨能在縣宰危難之際,施以援手,縣宰不應該苛待我農家寨的人。”

老者說話的時候輕飄飄的,可言辭卻很犀利。

無論是平夷縣的歸屬問題,還是農家寨危難之際響應征召的義舉,都足以幫農魯脫罪。

若是由任方來處理此事,任方不僅不會懲罰農魯,估計還會請人家再吃一頓酒,答謝人家給他麵子,響應他號召。

但此時此刻,站在老者麵前的是魚禾。

魚禾聽完了老者的話,點著頭道:“老丈言之有理。平夷雖然被句町人占據,但我漢兒不屈。該守的規矩,我們不僅不能丟,還得更加嚴苛的遵守。

有朝一日,平夷複漢,我等也能抬頭挺胸的做人。

老丈說農家寨的人無罪,農家寨的人便無罪。

但我們的人沒能及時阻止農家寨的人飲酒,有無視規矩之嫌。

我們自罰,相信老丈不會阻止吧?”

老者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沒有言語,還做出了一副看戲的架勢。

魚禾對魚豐拱了拱手,道:“此事想必軍中上下都看到了,但卻沒有人阻止,所以所有人都有錯。但法不責眾,阿耶身為軍中頭領,理當代替所有人受罰。”

魚豐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道:“好!”

魚禾又道:“但我身為人子,怎能看著阿耶在我麵前受刑,所以請阿耶準許我代您受罰。”

魚豐有些動容,驚聲道:“此事不是兒戲,幾棍子下去,你可就下不了床了。”

現在這種場麵,明顯要動真格的。

若是不動真格的,被其他夜郎人看出了破綻,被他們當成了虛偽的人,以後可就沒辦法再招攬他們了。

夜郎人性子直,性子直的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認死理。

他們認可的人,他們會無條件的信任。

他們不認可的人,他們根本不會與之交往。

魚禾拱手道:“還請阿耶成全。”

魚豐咬著牙道:“不行!”

軍中的軍棍,豈是那麽好受的。

就魚禾這個小身板兒,一通打下去,魚禾得在**趴半個月。

魚禾沉聲道:“還請阿耶成全!”

魚豐瞪著眼,要回絕。

就見相魁猛然出列,喊道:“小人願代少主受罰。”

巴山毫不猶豫的跟上,“你打俺,俺不怕。但你不能打少主。”

其他六盤水義軍兄弟見此,紛紛出列,請求代替魚禾受刑。

場麵那叫一個悲壯。

農魯那種直性子的人,那裏看得下去。

他越過了老者的竹竿,大聲的喊道:“小不點,我夜郎漢子,絕對不會讓別人替我們受罰。”

其他夜郎漢子也被六盤水義軍弄出的悲壯場麵激起了血性。

一個個紛紛站出來,支持農魯。

老者跺著竹竿,怒聲讓農魯回去,農魯對老者的話充耳不聞。

魚禾輕蔑的瞥了農魯一眼,淡淡的道:“你又不是我們的人,不用守我們的規矩,也沒有資格受我們的刑。”

農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憨憨性子,那聽的了這話。

魚禾此話一出,農魯怒了,他拍著胸膛大聲喊著,“我現在就是你們的人了。”

“農魯!!”

老者看到農魯中了魚禾的奸計,憤怒的咆哮了一聲。

農魯梗著脖子,豪邁的道:“阿爹,你說過,咱們夜郎人以前喜歡說大話,吃了虧,以後就應該實誠點,說啥就是啥。

現在我說了要成為他們的人,那我就是他們的人。

你勸我也沒有用。

你要打我,也得等我受了刑,再打。”

老者氣的直哆嗦。

他氣農魯中了魚禾奸計卻不自知。

也氣自己將農魯教的太老實。

魚禾緩緩挺直了腰板,朗聲道:“農魯,你可知道,軍中無戲言?你若加入了我們,以後刀山火海,都得跟著我們闖,我們不退,你不能退。”

農魯仰起了頭,傲然道:“你一個小不點都敢闖,我為什麽不敢闖?”

魚禾痛快的喊了一聲,“好,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們中間一人。四大軍紀,七大規矩,犯一條,都必須受罰。

你私自飲酒,犯了七大規矩之一。

該杖十杖。

你可認罰?”

農魯擲地有聲的道:“我認!”

魚禾點著頭,又道:“我替你領一杖!”

魚豐通過農魯的反應看出了魚禾在激農魯,他頓時順著魚禾的話道:“我也替你領一杖!”

相魁、巴山等人紛紛開口,願意替農魯領一杖。

農魯愣了一下,然後大大咧咧的道:“我既然已經加入你們了,那我的十杖,我自己領。”

魚禾盯著農魯鄭重的道:“你既然已經加入到我們當中了,那便是我們自己人。我們兄弟,不僅能同富貴,也能同受罰。

我們兄弟上下一心,同生共死,不分彼此。”

農魯又愣了。

六盤水義軍兄弟們被魚禾的話給激勵到了,他們激動的重複著魚禾的話。

“我們兄弟上下一心,同生共死,不分彼此!”

“……”

農魯不知道怎麽了,心裏突然之間有那麽一種找到親人、找到兄弟、找到歸屬的感覺。

“我們……兄弟……上下一心……同生共死?”

農魯下意識的跟著喊了一句。

隨後六盤水義軍兄弟們再次重複起了這話。

農魯慢慢的也加入到了其中。

在眾人的聲音喊到了震耳欲聾的時候,魚禾振奮的高聲喝道:“陪我們農魯兄弟一起受刑!”

六盤水義軍兄弟們齊齊抱拳應允。

“喏!”

算上農魯、魚禾、魚豐三人,十個漢子往地上一趴,靜等著軍棍落下。

大家臉上都充滿了振奮的神色,農魯也不例外。

其他夜郎漢子看著農魯跟著魚禾等人一起受刑,臉上居然浮現出了羨慕的神色。

老者將所有人的神情都收進了眼裏。

他心好似被人攥緊了,腦袋裏好像是有東西在不停的衝撞,渾身在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農魯皮糙肉厚,挨了一軍棍,揉了揉屁股,就起身跑向了老者,一臉笑容的喊道:“阿爹,以後我就是他們的人了。”

老者想打死這個不孝子,這個蠢貨。

但最後還是沒有動手。

他知道,有魚禾那個小狐狸在,他就算把農魯打死,也改變不了農魯的心意。

魚禾那個小狐狸,太能煽動人心了。

一場苦肉大計,被魚禾那個小狐狸三言兩語,就變成了一場激勵士氣的大會了。

自己人都被他煽動動了,更別提其他人。

其他的夜郎漢子,雖然沒有加入到魚禾麾下,但是他們明顯已經動心了。

動了的心,可留不住。

唯有吃了苦頭,遭了罪,才能明白自己上當受騙了。

“你還真是阿爹的乖兒子……”

老者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

農魯幹巴巴一笑。

老者惡狠狠的瞪了農魯一眼,低聲罵了一句,“去一邊待著去,一會兒再收拾你。”

老者丟下了農魯,走向了正在揉屁股的魚禾。

“小郎君好手段,老朽算是長見識了。能否請小郎君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