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魚豐在成長
老弱婦孺們不敢相信,眼前這一群看著凶巴巴的家夥們,居然會施舍給他們這麽多的糧食、皮毛和鹽。
“走吧……”
魚豐濃濃的歎息了一聲,策馬繞開了老弱婦孺們,向平夷縣的城池奔去。
魚禾、相魁等人輕踹馬背,緊隨其後。
魚禾一行一走,老弱婦孺們才反應過來。
他們爭先恐後的撲向了糧食、皮毛、鹽。
他們撕開了糧包,抓起糧食就往嘴裏塞。
他們顯然是餓極了。
魚禾一行奔出去了數十丈後,漕少遊跨馬到了魚禾身邊,吞吞吐吐的道:“小郎君……恩主是不是太大方了?”
魚禾瞥了漕少遊一眼,幽幽的道:“大方嗎?何以見得?”
漕少遊急忙道:“恩主將一半的糧食分給了那些人,還不大方?”
魚禾反問道:“他們擋在路上,不給他們糧食怎麽辦?對他們動粗?你下得了手?”
漕少遊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還真下不了手。
不止是他,六盤水義軍上下,都下不了手。
別看他們在六盤水的時候,殺人不眨眼,就以為他們是什麽十惡不赦之徒。
他們是人,是人就有良知。
有良知的人,絕對不可能對一群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下狠手。
魚禾見漕少遊不說話,認真的道:“我們不是馮茂,我們不能做禽獸。”
漕少遊皺眉道:“我們從六盤水兵營搶的糧食雖然還剩下不少,可我們要多留一些糧食以備不時之需。往後我們若是找不到糧食,那些糧食就是我們的救命糧。”
魚禾指著身上的甲胄,道:“我們沒有糧食,可以想辦法去搶。他們沒有糧食,搶都沒辦法搶……”
那些老弱婦孺衣著單薄,手裏的武器隻有農具,活著就已經拚盡全力了,更別提搶劫了。
指望他們靠著搶劫度日,還不如指望他們靠著乞討度日呢。
魚禾等人手裏有兵甲,他們去搶劫的話,遠比那些老弱婦孺容易。
漕少遊質問道:“你憐憫他們,誰憐憫我們?你別忘了,我們現在在逃命。”
魚禾盯著漕少遊問道:“你隻看到了我們憐憫他們嗎?”
漕少遊一愣,不明白魚禾話裏的意思。
魚禾幽幽的道:“你擔心的事情,別人也會擔心。可你仔細想想,從剛才到現在,有沒有人反對我阿耶給那些老弱婦孺糧食?”
漕少遊又是一愣,他急著跟魚禾說糧食的問題,倒是沒看其他人的反應。
他坐在馬背上,左右瞧了瞧,發現其他人臉上並沒有什麽擔憂的神色。
漕少遊一臉狐疑。
魚禾提醒道:“劉川剛才說過,那些老弱婦孺來自於巴蜀。而我們手底下的人當中,有八成出身於巴蜀。”
魚禾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漕少遊要是還不明白其中的關鍵,那他這些年就白活了。
漕少遊瞪起眼,驚愕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不給那些老弱婦孺糧食的話,其他人心裏會不滿?”
魚禾點著頭道:“心生不滿倒不至於,但心裏肯定會有疙瘩。劉川不是說了嗎。馮茂將巴蜀的百姓,全部驅趕到了山林裏。也許他們的家人,就在其中。
他們沒辦法回去救自己的家人,所以遇上了同病相憐的同鄉,很容易把同鄉當成自己的家人。
我阿耶做主,給老弱婦孺們一半的糧食,已經算好的了。
若是換作他們自己做主,他們能把身上所有的東西給那些老弱婦孺。”
漕少遊有些不太相信。
魚禾感慨道:“等你聽到了家鄉蒙難,又恰巧碰見落難的同鄉的時候,你就明白了。”
這種事情,魚禾也沒辦法跟漕少遊解釋清楚。
等以後漕少遊親身感受過了,就會清楚。
隨後一路上漕少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魚禾一行跨馬剛奔出密林,在前麵探路的人,突然策馬回報。
“主公,三裏外,有兩個身著吏服的人,帶著十多個縣卒,正向此處趕來。”
魚豐聽到這個消息,立馬吩咐眾人返回密林,躲在了密林深處。
平夷縣內的情況有些複雜,魚禾一行人還沒有站穩腳跟,所以暫時不宜暴露。
魚禾一行躲在密林裏沒多久,就看到了兩個小吏,帶著一隊縣卒,騎著馬往密林深處趕去。
看到了他們趕去的方向以後。
魚禾一行齊齊皺起了眉頭。
“他們是衝著那些老弱婦孺去的?”
劉川憂心忡忡的問。
魚豐緊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張武沉聲道:“那些老弱婦孺身上又沒什麽油水,他們去找那些老弱婦孺幹什麽?”
張武完全找不到那些小吏和縣卒針對那些老弱婦孺的理由。
要說他們是衝著老弱婦孺們手裏的那些糧食、皮毛、鹽去的,那根本不可能。
那些老弱婦孺們手裏的東西,都是魚禾一行剛剛給施舍的。
魚禾一行剛出密林,平夷縣的小理和縣卒就出現了?
他們難不成能未卜先知?
魚禾回頭看了看其他人,發現那些出身於巴蜀的六盤水義軍一個個臉上都帶著憂色,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他們要麽是路過,要麽就是提早盯上了那些老弱婦孺,今天才準備動手。
不論如何,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一群老弱婦孺被欺辱。
我們悄悄的摸過去看看,若是他們隻是路過,那我們就當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
若是他們就是衝著那些老弱婦孺去的,那我們也可以施以援手。
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趁機拿下他們,審問一番,問清楚平夷縣城內的虛實。”
魚禾左右看了看魚豐、相魁、張武等人,又補充道:“反正我們趕到了平夷縣,也沒辦法光明正大的入城,還得抓幾個舌頭,盤問一番。”
雖說平夷縣已經被句町人名義上占據,但從剛才那些小吏和縣卒的裝扮看,平夷縣城池內依舊由新朝的官員掌控。
魚禾一行如今是新朝的反賊,平夷縣的縣宰,是怎麽樣一個人,掌控著多大的權柄,會怎麽對待他們,平夷縣內有那些地方適合他們落腳,他們都得打探一番。
起初魚禾一行準備趕到了平夷縣城池以後,再喬裝打扮去打探。
如今撞上了疑似平夷縣城池內的小吏和縣卒,他們剛好可以拿下,審問一番。
每一個縣的小吏,都是一縣的地頭蛇,他們了解的消息,可遠比其他人了解的要清楚。
魚禾一席話說完,張武、劉川、漕少遊紛紛點頭,魚豐略微思量了一下,點著頭道:“禾兒說的在理,此處距離平夷縣城池還有十幾裏地,我們就算鬧出了大動靜,平夷縣城池內的人也不會發現。
我們拿下了他們,盤問清楚平夷縣內的情況。
若是平夷縣適合我們落腳,我們可以早做準備。
若是平夷縣不適合我們落腳,我們也可以趁早趕往其他地方。”
隨著魚豐的話音落地,那些出身於巴蜀的六盤水義軍,明顯鬆了一口氣,他們一個個挺起了胸膛,準備隨時出去救他們的同鄉。
漕少遊趁機觀察了一番那些出身於巴蜀的六盤水義軍,將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
他看到了出身於巴蜀的六盤水義軍們先後表現出的擔憂和如釋重負以後,終於明白了魚禾此前告訴他的那一番話中的深意。
他不知道怎麽了,心裏居然生出了一絲羞愧感。
明明他比魚禾年長,明明他比魚禾經曆的要多,明明他比魚禾見多識廣。
可是魚禾能瞬間看明白的問題,他需要很久才能看明白。
“追上去……”
沒有人在意漕少遊的心情。
魚豐在做出了決定以後,環視了眾人一眼,見沒有人反對,就果斷下令,追了上去。
一行人並沒有策馬前行,而是沿著密林深處,一路向老弱婦孺們所在的位置摸了過去。
一行人摸到了距離老弱婦孺們約兩百丈的時候,隱隱聽到了一聲聲哭泣和慘叫聲。
他們臉色齊齊一變。
“他們還真是衝著那些老弱婦孺去的。”
劉川失聲叫了出來。
張武低聲喝罵了一聲,“狗日的不幹人事,吃的喝的都有朝廷供著,平日裏還沒少拿下麵的孝敬,為何還要欺負老弱婦孺?”
魚豐並沒有像是劉川一樣失聲叫出來,也沒有像是張武一樣低聲喝罵,他隻是抽出了馬背上的長矛,對著六盤水義軍下令。
“禾兒、巴山、張武、劉川四個人留下看馬,其他人跟我走一趟。”
魚豐話音落地,率先衝了出去。
其他人也不遲疑,拿著武器就衝向了老弱婦孺們所在的位置。
五十多個人,幾個呼吸,就奔出去的數丈。
速度之快,讓魚禾有點不適應。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密林當中以後,魚禾才反應了過來。
魚禾一臉愕然的側頭問張武,“我阿耶什麽時候變的如此果斷了?”
魚禾跟魚豐相處了這麽多日子,深知魚豐的性子。
魚豐做事的時候,有那麽一種瞻前顧後、猶猶豫豫的感覺,事情不逼到絕處,他輕易不會下決斷。
今日反應之果斷,讓魚禾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