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中計劃

劉寧冷冷一笑,說道:“劉哥兒說笑了,許管家又不是狗,怎麽會亂咬人?”

劉康道:“有時候呀人咬人,傷得更狠。”

劉寧不知對方在算計什麽,隻好不搭茬,能提醒少爺救了這麽多人,讓人記恨又如何?我劉寧餓過,死過,有什麽好怕的?

這時劉布走了回來,歎道:“那裏來的這麽多流民,什麽世道?”

劉康陪笑道:“少爺可是忘了去年的吳橋兵變,萊登一帶,差不多打爛了,近百萬百姓為避戰亂,逃往了濟南、臨清,這遭瘟的孔有德,不但東三府打爛了,西三府也受了災。”

東三府即登、青、萊三府,西三府是昌、濟、兗三府,臨清為直隸州,歸山東承宣布使司管。

吳橋兵變指的是崇禎四年至崇禎六年八月發生的一次兵變,東江將領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李九成、李應元等據重鎮登州叛亂,雙方反複在東三府交戰,打成了一片白地。

此戰雖然以明軍勝利告終,似乎是與平定奢安之亂的勝利一起給明軍挽回了一點麵子,振奮了一點軍民士氣。但登萊局勢徹底糜爛,山東腹地也遭到**。朝廷喪失兵力十幾萬人,良將十多員,戰艦、大炮、糧錢無算。從此登萊荒蕪,東江動搖,海上牽製不再被提起,戰略進攻更是無人問津,建奴在寧遠之戰後一直在謀求紅衣大炮,現在也如願以償獲得了,這才是最為可怕的事。

吳橋兵變的結果令建奴酋皇台吉做夢也想不到有這樣的大好結果,他隻是想圍攻大淩河,進而進攻錦州,誰知他攻打的大淩河堡屁事都沒有,卻是讓大明重地山東大亂,打成了一團,他就是白日發清秋大夢,也不敢這麽想,超級隔山打牛了,事後隻能感歎:“朱明氣數己盡,天命歸我建州。”

吳橋兵變平定才半年不過,巨大的戰亂讓東三府打成廢墟,戰後重建又不得力,出現了大量流民湧向了西三府就食,臨清的人口首次突破了百萬,壓力倍增。

劉布有看邸報的,提起了吳橋兵變,他亦為之婉惜不己,目前幾乎所有人都隻是以為建奴隻是邊患,最大可能盡占關外之地,宛如蒙古,對抗大明,再壞也壞不了那裏去。

劉布卻是知道,大明最終亡於建奴,漢人最後一個王朝滅亡,進入三百年的黑暗統治時期,際此地理大發現時期,世界各國紛紛前進,而世界上最先進的華夏,反而開倒車,這一落後,讓世子孫挨打,倍受欺淩和屈辱,這種種的一切,從明亡開始,現在他的心很痛,坐看大明滅亡,如同坐看老鼠活生生咬死了奶奶……。

劉布在粥棚這裏幫忙了一會兒便回青竹居,他剛坐下看邸報,想起大明來日大難,他實在是無心看報,宛如有一條繩子在勒他的頸,出去院子透氣,看見許建強在訓斥劉康劉寧:“兩個狗奴才,沒聽大人吩咐,照顧好少爺嗎?少爺有傷未好,你們任之外出,是不是不想幹了,不想幹就吱一聲。”

劉康和劉寧不敢出聲,連大氣也不敢出。

許建強繼續罵道:“你們兩個小心點,還有下次,立馬滾蛋!”看到二人沒有稱是,許建強更怒,說道:“你們是不是……。”

劉康和劉寧齊齊躬身道:“公子爺!”

許建強臉色一變,向劉布行禮,說道:“少爺!這些奴才是疏於管教,學生之過也。”少爺不是一直不來這等地方的嗎?

劉布道:“怎麽可能是你許老爺之過呢?應該是本少之過才是。”

許建強臉色一變,說道:“不敢!”

劉布沉著臉道:“當著本少麵訓本少的人,這是指桑罵槐嗎?打狗還得看主人呢?爾是王莽還是曹操!”這貨膽大到勾搭主人妾,不是什麽的東西。

許建強連忙道:“學生不敢!”他自問是一個讀書人,才學出眾,隻是懷才不遇,開口閉口以讀書人自居,這是自重身份之意。

劉布道:“滾!本少的人本少會教。”

許建強滿臉羞愧,立即走了。

許建強剛走,劉寧便跪下請罪,說道:“小人有挑拔公子爺之嫌?請公子爺降罪?”

劉寧倒不是怕死之人,但他一個遼人進入劉寧工作,實屬不易,山東本地,討厭遼人日久,很少招遼人工作,吳橋兵變,就是遼人與山東本地人矛盾的大爆發,劉府招人,也是要求極高,不但必須精於騎射,武藝出眾,還必須有家眷,他的家眷在劉府鄉下莊子工作。

劉府就是這般豪橫,招人隻招人才,養人齊你全家,劉寧可以自己不吃飯,但老婆孩子不可以,離開了劉府,就什麽也不是。

劉布道:“以後少耍些小聰明,跟著本少混,第一是忠心,第二是忠心,第三還是忠心。”

劉寧道:“小人願為少爺效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小人鬥膽向公子爺討件差事。”

劉布道:“還真有一件事,本少需要幾個身手好,信得過的人,為本少辦一件事。”

劉寧立即道:“小人馬上安排,明早帶來見公子爺。”

劉布道:“去吧!”

劉寧歡歡喜喜的去了。

劉康則道:“這個劉寧,一天到晚推薦他的遼東老鄉入劉府。”

劉布道:“有本事的,何妨一留,難道我劉府還缺幾個人的米飯錢?”

劉康涎著臉陪笑道:“公子爺,其實小人也……。”

“遠點!遠點!”這貨口氣重,遠點尚好,近了中人欲嘔,想到這貨曾往口中灌水,他胃為之翻湧。

此時,一個下人來報:“少爺!大人回來了,讓你去書房。”

劉布正了正衣冠,立即去了,劉遠橋一身燕居服,在書房看書,看見劉布來了,他放下手中的《紀效新書》,說道:“老佛爺、粥棚是怎麽回事?”

劉布笑道:“奶奶高興就好。”

劉遠橋道:“蠢人!你可知如此每日至少耗米萬斤,你去人市,千斤米可從人伢子手中換來一個丫環,每日十個,敢情花的不是你的錢,才如此大手筆討奶奶歡心。”

劉布道:“積德行善嘛!為人者達則兼濟天下,退則自保其身,劉家有財有勢,正是兼濟天下之時。”

劉遠橋道:“什麽兼濟天下?西撫朱大典、東撫陳應元都為戰後重建而頭痛,勒令各州府富戶認捐,你這是槍打出頭鳥。”

山東因為環衛北直隸,又是隔海與遼東相望,乃抗建奴前線,設有兩個巡撫,西撫駐濟南,提督山東軍政事務,又在天啟元年設登萊巡撫讚理軍務專轄沿海屯衛兼轄東江諸島,駐登州,人稱東撫。

現在特別是東撫陳應元,三府之地打成白地,戰後重建,急需用錢,恨不得去搶了,如果臨清在其轄區,連搶都有可能。

劉布道:“局勢險惡至此?我劉家乃臨清第一富戶,豈能獨善其身?”

劉遠橋道:“所以更不能落人以任何口實,你以萬金求妾,己是張揚,又如此賑粥,連官府都做不到,這是主動告訴別人,劉家有錢,你們來搶吧?以後每天依舊五百斤,意思意思即可。”

這可是要餓死很多人呀!劉布怒道:“是不是許建強告狀了?”

劉遠橋道:“你隻知每日吃喝玩樂,可知守護劉家,這有多難,劉家富貴,暗中覬覦者,不知凡幾,現在世道艱難,禮樂崩壞,人心不古,你可知外麵亂成什麽樣子。”劉遠橋是個做官二十多年的人,他一向講究城府,喜怒不形於色,今日有些激動了。

劉布道:“阿爹,那你教我呀!納陳圓圓,出於利己,但是賑粥一事,實是出於討奶奶歡心,你瞧老佛爺多高興?”

劉遠橋道:“若非看在這一點份上,我定當揪你去祖先靈前痛打十鞭。”

劉布悻悻然道:“孩兒一是討老佛爺歡心,二是怕人譏之為富不仁。”

劉遠橋道:“總比讓人抄家好。”

劉布臉色一變,說道:“如此嚴重?”

劉遠橋道:“大明局勢之凶險,國朝二百五十年未見,為父本想送你去國子監讀書,認識些人,廣結人脈,捐個監生,然後進入臨清鈔關,十幾年以後接為父的位子,也算是保住劉家家業……。”

劉布腹誹:“十幾年以後,十幾年以後,大明早亡了。”

劉家得以富貴,乃是萬曆初年太公坐上臨清鈔關副主事之位,這六十多年來,流水的主事,鐵打的副主事,劉家掌此肥缺,貪汙受賄,又上下其手,大做生意,遂成巨富,臨清人稱:城南劉府、富甲天下。

劉遠橋道:“但是現在世道大壞,亂象將起,將陳圓圓接過來後,你便回鄉下,為父為你捐了一個浮山衛所千戶之職,即墨營指揮同知乃你叔父,他會照顧你的。”

劉家乃即墨大姓,發跡後遷至臨清,現在祖祠尚在即墨,每年清明重陽,他們都回去祭拜。

劉布一驚,發生了什麽事?老父竟有交待後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