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抉擇

於大勇這話一出,孫途和於孝和都齊齊變了臉色,後者更是下意識地看了眼店門口,確信那裏沒人後,才急聲道:“你怎得來的如此消息?”

“之前不是劉押司要治俺的罪麽?所以俺今日便想去求求他,結果卻正好聽到了他在與人密談此事,還打算讓人在明日去縣衙向縣尹告發呢。”他口中的劉押司名叫劉淵,乃是縣衙裏僅在宋江之下的實權押司,而且還與植根多年的紀家莊主紀陽關係密切。

在了自己老爹一眼後,他又繼續道:“俺尋思著是不是可以先一步向縣尹告發此事,如此俺就不用再被責打了。”話雖然這麽說,但從其神色裏卻明顯露出了猶豫來,顯然事關重大,他還下不了如此決定,這才跑來找自己老爹商量。

於孝和雖然有些見識,卻也沒遇到過如此大事,頓時也陷入到了為難與遲疑之中。不過聯想到之前晁蓋確有幾日不曾到店,他對自己兒子的說法倒是信了七八分的。

這時,孫途終於開了口:“大勇哥,有幾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三郎你與俺情同兄弟,有什麽隻管說便是了。”於大勇率直地道,從他不避孫途直言相告來看,他是真不把對方當外人的。

孫途這才開口道:“其實我以為此事有兩樁疑問。其一,此案到底是不是晁保正他們所為。若是還則罷了,若不是,恐怕大勇哥你可得被人反告誣陷了。晁保正在我鄆城縣一向聲名不小,若是誣告了他,恐怕……”

這話果然說得於家父子二人臉色一變,而孫途又打鐵趁熱道:“其二,便在那劉押司身上。要是他知道你搶了他的功勞,又會如何怪責大勇哥?你縱然這次立了功勞,可卻依然隻能在其手下聽用,他要是記恨在心,恐怕有的是手段來害你!”

這話正說中的於孝和的心事,他當即正色道:“大勇,此事確實不可魯莽。”

“那俺就什麽都不做麽?”於大勇有些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倒也不是。”孫途忙又說道:“其實大勇哥想要功勞也不難,隻消等劉押司向縣尹揭發案情時在旁協助,如此不但少了隱患,還能交好劉押司呢。”

於孝和一聽之下,便大點其頭:“三郎說的是,大勇你就照此辦。”

見連自己父親都這麽說了,於大勇也不再堅持。直到看他定下主意,孫途才暗自鬆了口氣,隻是在目送其離開後心裏卻多了幾分慚愧。

等到天黑打烊後,孫途懷著心事回到家中,這兩日已不用去店裏幫忙的雅兒已經把飯食準備妥當,送到了他的麵前。已經習慣與她相依為命,受她照顧的孫途笑著點頭,接過了那一碗湯餅,大口吃了起來。

吃完飯後,他才對正要去鎖上院門的雅兒道:“雅兒,待會兒我得出去一趟,你寬心在家,太晚就不用等我回來了。”

“啊?三哥哥你這麽晚了還要出去?有什麽事不能明天再去辦麽?”雅兒有些驚訝地問了一句。此時的人,尤其是像鄆城縣這樣小城百姓自然是不習慣深夜外出的。

孫途笑了一下:“這件事必須趕在明日前搞定,你放心,我去去便回。”說著,已起身幫著雅兒把碗筷收拾了。

早在他勸阻於大勇即刻向縣令揭發晁蓋就是劫取生辰綱的凶犯時,他就已經有了主意,決定趕在明日之前把此事通知晁蓋。

畢竟以往讀水滸一書時他就挺佩服晁蓋這些人的,何況如今對方又與自己關係不錯,就更不能眼看著晁蓋出事而袖手旁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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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才剛過二更不久,可縣城內外卻早已安靜下來,原來還算熱鬧的街道上已看不到半個人影。

千年之前的大宋朝自然不能和後世相比,不可能存在豐富多彩的夜生活,人們早就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而這,對孫途來說卻是相當有利,漏液外出的他都不用擔心被人看到了行蹤,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更讓他感到驚喜的是,這鄆城縣的城門並沒有徹底關閉,還留下了可容人進出的通道,如此更省了不少的手腳。他並不知道,相比於其他朝代,宋朝民間還是相當寬鬆,而且還不斷鼓勵發展商業。於是除了一些邊關要城或是重要的城池,其他城鎮都養成了不閉城門的習慣,讓商人可以在夜間隨時進出。也正是因為推行了這一係列的政策,大宋的經濟才會發展到一個其他朝代所難以企及的頂峰。

出了城後,孫途便徑直朝東邊而去,隻用了半個時辰左右,就已來到了五裏地外的東溪村前。此時這村子裏自然也是一片漆黑靜謐,村民們早就安歇下了。

在借著星月的光輝仔細掃看了一下村莊裏的布局後,孫途已經認定了位於村子西南方向的那座莊園子便是晁蓋的住處了。雖然他從未到過此處,卻也知道身為保正的他乃是東溪村裏首屈一指的富戶,那他家的宅子自然就是最大最顯眼的那座了。

當下也不再猶豫,孫途已躡足而進,順著小路來到了那座圍有土牆,占地足有三畝多的園子前。隻一縱身,手向上一探,便翻上了丈許高的圍牆,然後很輕巧地便落到了裏頭,幾乎都未曾發出半點聲音來。

在站定後,他又分辯了一下宅子裏的格局,隨後便有些撓頭了。他畢竟隻是個穿越客,對如今的一些習俗講究還不是太清楚,眼前幾處院子還真讓他有些不知該從何下手了。

就在孫途決定一處處探看一番再作決斷時,卻意外地發現中間某處院子裏居然有燈燭的光線透了過來。這讓他精神略微就是一振,趕緊就朝那邊而去。畢竟這時代蠟燭和燈油價格都不低,一般百姓家中都不用的,現在點燈很可能就意味著那裏就是晁蓋的住處了。

片刻後,他已來到那座院子前,在發現門前竟還守著兩名莊客後,孫途就更確信自己判斷無誤了。當即便繞到一旁的陰影處,悄沒聲地翻過半人高的院牆,輕鬆摸到了那還點著燈的屋子前。

就在他湊到窗台下時,晁蓋的聲音便打裏頭響了起來:“……押司這話我可就不明白了,我晁蓋一向光明磊落,若是做過什麽事,就斷沒有否認的必要!”

隨即,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也隨之而起:“晁兄,咱們明人就別說暗話了,小弟能在此深夜前來,可不是為了誆你。我是從劉淵口中得知的這一消息,他似乎已經掌握了線索,可以讓劉縣尹認定就是你帶人劫了那價值十萬貫的生辰綱。說不定等天一亮,縣衙就會派人前來了。所以無論你肯不肯認,現在都得趕緊離開此地了,不然就晚了!”

是宋江!孫途很快就聽出了此人的聲音,心驚之餘,又不覺有些佩服他的義氣。心驚的,是除了自己之外居然還有別人已經查到了相關線索,隻是想不到宋江的耳目竟如此靈通,第一時間就跑來告密了。

既然有宋江前來示警,似乎就不用自己再出麵了,畢竟在晁蓋那裏,宋押司的可信度還是要遠高過自己的。想到這兒,蹲在窗下的孫途便弓身往後退去,想著就此離開。

不料因為天黑未曾留意,腳下正踩中了一段枯枝,發出了哢吧一聲輕響。雖然動靜不大,可在這寂靜的深夜,卻還是顯得異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