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再遇故知
意識對身體的激勵，可以產生無限的能量，即便是在這具身體極度匱乏的狀態下。
對於這句話，蘇和在清理馬糞的過程中，有了更加深刻的領會。
他完全就是靠著對食物的渴望，支撐了幾個時辰。
馬營就建在河邊，他們這些苦力的任務就是將成堆的馬糞裝車，再拉到河邊傾倒到河水中。
想到幾個月來，他們都是從這條河中取水喝，他現在就無比的想吐。
天黑前，三人終於按時完成了馬糞的清理工作，也如約從那個晉人工頭處領到了兩把烤麥。
顧不得分什麽場合，三人都一把將烤麥填入嘴中，對於掉落在糞渣上的麥粒，他們也都毫不猶豫的撿起。
‘幹了半天活，隻給兩把吃的，這些胡人真他奶奶的摳門！’
吃完烤麥，肚子暖了起來，但沒過多久便又恢複到了饑餓的狀態。
就這樣，蘇和他們每天吃住在馬棚。半個月後，工棚裏堆積如山的馬糞，終於被清理一空。
胡人很滿意他們的工作，回營前每人都領到了一小袋額外的烤麥獎勵。
回到晉人營時已是晚上，眾人都早早睡下，三人挑了一間無人的棚屋。
蘇和覺得很累，進屋就找了個角落躺下，雖然地上陰冷潮濕，但他已經習以為常。
同行的兩個夥伴一直覺得蘇和是個怪人，平常他不怎麽說話，時不時還會盯著某種東西發呆，直到他們喊他才回過神來，所以兩人也很少與蘇和交流。
“喂，平郎。我剛剛碰到和咱們一起回來的三寶。聽他說，那胖隊主選咱倆去當苦力，是因為咱倆沒孝敬人家東西。”
“扯！咱們從台山回來都是兩手空空，他們哪來的東西去孝敬人家？”
“哎，人家是沒東西，可人家嘴比咱們倆甜啊！所以就坑了咱們了。”
“是嗎？那咱倆明天也跟胖隊主討個喜，那馬營的活可不是人幹的。下次，千萬不能再去了！”
“就是這個理。那…蘇小郎，要不要也一起叫上？”
“他就算了。聽說他是因為跟胖隊主最討厭的那個家夥走的太近才倒了黴，估計去說好話也沒用。”
兩人聊到蘇和，都壓低了嗓音，但機警的蘇和還是一字不差的聽進了耳朵。
‘原來是這麽回事！奶奶的，花子堆裏也有江湖，老子到哪兒，都得躺著中槍嗎？’
蘇和憤慨的又懟了老天一通，無可奈何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晌午，蘇和才被肚子的抗議聲吵醒，他揉揉酸澀的眼睛，發現那兩個同伴已不知去向。
從地上起來，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不聽指揮。
‘唉，得弄張床了。每天睡在地上，用不著胡人動手，遲早有一天自己就得完蛋了！’
蘇和彈掉身上的小蟲，伸了個懶腰，腳剛剛邁出大敞的門洞，一隻大手便拍在了他的身上。
“蘇，老子就知道你小子行！”
被那人差點拍到地上，待蘇和氣憤地扶門而起，眼神正好對上一道熟悉的目光。
“呼延達魯？！”
“哈，連老子的名字你都知道了。走，跟老子喝酒去！”
來的正是蘇和的老當家呼延達魯。
他不由分說，一把摟住蘇和，將他向營門口帶去。身後以胖子為首的一眾晉人，個個點頭哈腰緊隨其後。
“等，等等，呼……不，主人。”
“錯！小子，你現在是自由人了，不再是我呼延達魯的奴隸，而是我呼延達魯的朋友了！”
呼延達魯頓時板起臉來，十分認真的打斷了蘇和的話。
“哦，那好。呼…呼延兄，你要帶我去哪裏？我現在是晉人營的軍士，沒有命令，不能隨便離開的。”
“命令？”
呼延達魯聞言一愣，旋即又明白了過來，一把抓起身後的胖子，不屑的問道：“是他嗎？”
蘇和被呼延的舉動驚得幹咽了一口，少說得有二百斤的胖子竟然被呼延達魯一隻手就拎了起來，這是多麽恐怖的力量。
“準準準！想想、想在胡爺那呆多久都行！”
不等蘇和表態，已經憋得麵色發紫的胖子連忙艱難的點頭道。
“看見了吧，他同意了！”
呼延隨手扔下胖子，拍拍蘇和，大笑著相擁而去。
呼延並沒有像蘇和想的那樣帶他去下館子，因為胡營裏根本就沒有館子。
兩人回到了呼延的營地，那個熟悉的木柵欄又呈現在他的眼前。呼延拉著蘇和就向木柵欄走去，頓時讓蘇和又緊張了起來。
‘這家夥不會是又想把我關進去吧？’
帶著無比的恐懼，木柵欄的大門再次打開，蘇和眼前頓時一花。裏麵滿滿當當的坐了一大片人，要比當初他們來時還要多出許多。
呼延滿意的看著蘇和的表現，得意的說道：“蘇，這都是你幫我贏回來的！”
“還有這裏。”
拉著蘇和又進了他的氈帳，指著滿地的陶罐，呼延眉開眼笑道：“羯雜還給了我不少金銀之物，我就不給你一一看了，來，咱們喝酒！”
蘇和還是第一次進到胡人的氈帳，氈帳並不是直接搭在平地之上，而是先向下挖出一個半米左右的圓坑，再在圓坑上麵搭建帳篷。呼延的氈帳從外麵看著不大，但裏麵卻很寬敞。
氈帳正中是個用石塊壘起的火塘，上麵搭著鐵架，帳頂開了一個不大的圓洞。
氈帳裏的陳設很簡單，一張毛皮鋪成的地鋪和一個大大的藤木箱，除此之外就是滿滿當當的陶罐了。
‘不愧是個酒鬼啊！’
蘇和嘀咕了一句，便被讓到火塘邊與呼延相向而坐。
呼延取出兩個陶罐，一隻交給蘇和，另一隻自己端著，然後咧開大嘴盯著蘇和。
‘不會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兒的直接喝吧？不應該有點兒烤肉、涼盤兒之類的下酒菜嗎？’
呼延達魯見蘇和也盯著他看，下意識的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並沒發覺有什麽不妥，便疑惑的問道：“蘇，怎麽了？你不喜歡嗎？”
“直接喝嗎？沒有肉？”
蘇和嘴一禿嚕，直接把心裏想的說了出來，隨後立即又後悔了。
“肉，哦…有有。”
呼延先是一愣，馬上又反應了過來，起身從一個布袋裏取來一塊烤熟的羊肉。
“我們喝酒時不吃肉，忘了你們晉人的習慣。來來，別客氣，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