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放羊歸山

對於楊奉聚眾以抗的法子,蘇和隱隱覺得不妥。

人數越多目標越大的道理再簡單不過,而且並肩作戰的戰友還是這些一盤散沙、各懷心思的奴隸。把後背交給他們,蘇和是一百個不放心。

但蘇和並沒有反對,畢竟他也隻是猜想,不了解實際情況,對於蘇和來說,沒有親眼所見,一切都是紙上談兵。

這次休整的時間很長,天朦朦亮時,大地蒙上了一層薄霧,失蹤了半夜的羯族士兵這時才一個個出現。

車隊重新出發後不久,霧氣便漸漸散去。

蘇和驚訝的發現他們已經踏上了一片寬廣的草甸,不遠處便是一汪大水和一片旌旗招展的營寨,更遠的地方隱隱還能看到層巒疊嶂的山峰。

營寨依水而建,行到近處,蘇和看清木牆上的旌旗上,都繡著一個大大的“石”字。

營寨大門建得高大無比,兩邊各設一處箭樓,營牆上的垛口處不時有手持硬弓的甲士出沒。

“這裏就是台山嗎?”

“對,這兒是台山的南山口,那麵山腳下就是羯胡皇帝的行宮。”

“不愧是皇帝老子的親衛軍啊!瞧瞧,這營寨建的可比頓丘那邊的強了百倍!”

幾人觀望間,囚車剛好通過營寨大門,邱仲之仰著脖頸,仔細眺望著高牆上的雄偉箭樓,一臉豔羨的模樣。

“邱兄,你沒問題吧?咱們可是來送人頭的,又不是來旅遊,你那麽興奮幹嘛?”

“這這,旅遊?……”

邱仲之正要再說些什麽,囚車外押送他們的護衛一聲嗬斥,所有奴隸乖乖噤聲,惴惴的打量著這座龐然大物。

進入營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極為寬廣的校場。校場四周布滿了全副武裝的甲士,裏麵看押的是黑壓壓一片的奴隸。

蘇和仔細打量了一番那些警戒在外圍的兵士,個個都是鮮衣亮甲。

外圍的一圈是弓箭手,中間的兵士人手一杆兩米來長的長戟,最內側的則是持盾佩劍的甲兵。

囚車停在校場外,押送的胡兵大聲嗬斥,將所有的奴隸從囚車中趕出,匯入重兵把守的校場之中。

校場正南處是座兩丈高台,此時高台上正立著三四個身披甲胄的將領,其中一位身著絳紅長衫的男子格外顯眼。

那人一副文士裝扮,頭戴烏紗冠帽,身穿朱色長衫,三縷長髯飄於胸前。

“張公,人到齊了,有勞吧。”

見最後一批奴隸進入校場,為首的一位將領躬身向前,抄著半生不熟的晉話,恭敬的向那文士說道。

文士點點頭,向前邁出一小步,環視了一圈台下的眾奴隸,開口朗聲道:

“禮崇祀典,光俎豆於前徽;念切景行,薦馨香於往哲。天王繼天建極,撫世誠民,豐功耀於簡編,駿烈垂於宇宙。功化之隆,惠利萬世,黎民多福,思不忘報!”

誦完一段拗口的開場白,文士將一小片布帛悄悄收入袖中,清清嗓子繼續說道:

“大趙天王仁心廣德,為了節省國資民力,不擾農時。開恩將三年一次的那塔集合二為一,推遲到今年春季一並舉行。”

“這對你們這些賤奴來說是個好消息!隻要你們能夠通過我大趙天軍洗禮,就可脫離奴籍,成為一名真正的勇士。”

“天王派我來告之爾等,天國對子民一視同仁,隻要你們一心奉主,就可得生!希望你們都打起精神,向天王和王子們祈福,祈求聖佑你們在那塔集中平安歸來。”

文士言罷,長袖一揮,校場上的胡兵們便讓出一條七八丈寬的通道。

通道一路向北,直通營寨北門,北門外就是大片的曠野和一望無際的山巒。

奴隸們都愣在當場,誰也不敢邁出第一步。幾個胡兵衝入奴隸群中,馬鞭上下翻飛,驅趕著奴隸們向前。

終於有奴隸吃不住鞭笞,跌跌撞撞的衝上通道,一路狂奔到營門外。

見無人攔阻,那奴隸回頭瞧了瞧營門口守兵,見其都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便再也不回頭的跑向了山野。

有了榜樣,後麵的奴隸便如同開閘洪水,轟然湧向營門。蘇和等人也被裹挾在人流中,迅速衝出了營寨。

進入曠野,奴隸們四散奔逃。似如一把張開的折扇,迅速鋪滿了草地,不久便蹤影模糊。

“咱們往哪兒跑?”

看著四散奔逃的人群,邱仲之和蘇和有些發懵,兩人停在一片開闊地上,不知所措的望向楊奉。

“別停下來,哪人多就往哪兒跑,進了山再說吧!”

楊奉指了指大山的方向,帶頭跑了過去。他害怕胡人現在就放出騎兵,那他們根本跑不出多遠,就會被胡人攆上。

三人都使出吃奶的力氣,一路不停地來到了山腳下。

胡人並沒有放出騎兵,待蘇和等人回望營寨時,竟然發現營寨的寨門已經死死關上。

“歇歇,歇歇,……我跑不動了!”

邱仲之一把扯住還要繼續進山的楊奉,上氣不接下氣的哀求道。

他們一口氣至少跑出了十幾裏路,不隻是邱仲之,連蘇和這具皮實的身體也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不能停啊!再歇,那些人就跑沒影兒了!”

楊奉著急的指向前麵正在進山的人群,為難的想掙脫邱仲之的拉扯。

“楊兄,歇歇吧!胡人想追早就追上來了。現在不來,肯定就不會來了。那些家夥也不是鐵人,他們跑不了多遠的。”

蘇和見楊奉麵色焦急,也開口相勸。

他倒是真心佩服前麵那些奴隸的體質,兩天來日曬雨淋,糧米未進,這些家夥不僅極少生病,跑起路來,還一個賽過一個。

這要是都去參加後世的馬拉鬆比賽,說不定能把黑人兄弟全部擠出紀錄榜去。

羨慕歸羨慕,但蘇和可沒打算去和那些怪物們比拚耐力和腳板。

楊奉一麵瞧瞧前麵遠去的人影,再看看後麵兩個癱倒的同伴,重重的歎了口氣,悻悻的也坐了下來。